沈尹默在笔法、笔势、笔意等书学理论上同样有精深的造诣,写出了不少书论著作,撰写了一系列的书法论稿。他从微观的角度对书法艺术及其技法进行探索,建立了独特的书法体系,不断推出新的著述:1943年发表《执笔五字法》,1951年发表《谈书法》,1955年发表《书法漫谈》,1957年发表重要论文《书法论》和《文学改革与书法兴废问题》,1958年出版《学书丛话》,1960年发表《答人问书法》,1961年发表《和青年朋友们谈书法》,1962年发表《谈中国书法》和《怎样练好毛笔字》,1963年出版《历代名家学书经验谈辑要释义》,1964年发表《书法艺术的时代精神》和《二王法书管窥》,1965年出版《二王法书管窥》,1978年出版《书法论丛》,1981年结集出版《沈尹默论书丛稿》。
陆维钊评沈老书法时云:“沈书之境界、趣味、笔法写到宋代,一般人只能上追清代,写到明代,已为数不多。”沈尹默书法为什么达到这样的高度?一方面在于他广博的文化地基和才学依托;另一方面,他通过理论探索,发现了用笔的方法和规律。他在《书法论》中说:“书家对于执笔法,向来有种种不同的主张,我只承认其中一种是对的,因为它是合理的,那就是由‘二王’传下来,经唐朝陆希声所阐明的(注字1)、押、钩、格、抵五字法。……离开笔法和笔势去讲究笔意,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从结字整体上看来,笔势是在笔法运用纯熟的基础上逐渐衍生出来的;笔意又是在笔势进一步互相联系、活动往来的基础上显现出来的,三者都具备在一体中,才能称之为书法。”用最简单的语言说清千年的用笔关键,乃是大学问家的本事。
宋人黄庭坚说:“古人作书无他异,但能用笔耳。”沈尹默用笔的心得是:充分掌握各种毛笔的不同性能,极力操纵,因势利导,使中锋行笔,锋在笔中,意在笔前。他认为笔法是书法全部形式因素中的第一要素,是书法创作不可或缺的物质手段。他在各种书学著述中,反复从笔法、笔势、笔意等各个方面阐述传统书法的奥妙和规律。他认为:“要论书法,就必须先讲用笔。实际上是这样,不知道用笔,也就无从研究书法。用笔须有法度,故第一论笔法。笔法精通了,然后笔的运用才能自由,无施不可。第二进而论笔势。形势已得,必须进一步体会其神意,形神俱妙,才能尽笔墨的能事,故最后论笔意。”故而,不懂得应用写字规律的人,就无法写好字;即便有些心得,写字时偶然与法度暗合,也不能称之为书法家。
自上世纪50年代以来,沈先生在笔法、笔意、笔势等一系列根本问题上做了系统、全面、深刻的研究,在书法的文化特性方面做出了诗意的阐释:“世人公认中国书法是最高艺术,就是因为它能显出惊人奇迹,无色而具图画的灿烂,无声而有音乐的和谐,引人欣赏,心畅神怡。”沈先生化古开今,在传承中创新,在阐释中发展,把笔法问题讲解得清楚通透,对现代教育体制中的书法研究、书法教育、书法普及做出了重大贡献。
六、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与沈尹默书法一脉相传
沈尹默先生在90年前创立了“北京大学书法研究会”。他从北大走出来而成为20世纪书法文化的开创者和实践者。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一定要坚定不移地扛出沈尹默书法文化这杆大旗,秉承沈先生的书法精神,对书法文化进行研究,纠正时下书法界的歪风。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倡导的“文化书法”方针是:回归经典、走进魏晋、守正创新、正大气象。这一方针的提出,是有现实考虑的。今天,一些书家“守邪追新”,最后走上了断路和绝路。而且,一个国家衰败的时候,书法必然呈现破败之象;反之,一个国家振兴或崛起之时,书法必定呈现正大气象。没有文化的书法,仅仅是技法的展现而没有真正的生命力。那种仅仅张扬个性的奇思怪想的所谓“反美学书法”,同样违背了书法的文化精神。如今书法申遗成功,表明书法体现的是东方文化精神上的高迈境界——最能代表东方艺术和汉字文化圈的文化精神形象,我们应该倍加珍惜!
季羡林先生说:“中国是书法的原创国。欧美的拼音文字一般不能成为专门的书法艺术;穆斯林国家的文字有画画的意味,但是仍然不能成为书法。弘扬中国文化,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弘扬书法文化。书法有实用和艺术功能,但更重要的是其还有文化传承和生命陶冶功能。这是中华文化的独特之处。北大应该坚持‘文化书法’的方向,不仅讲求书法的典雅清正,而且要求书法具有深厚的文化意味。
在我看来,以王羲之为代表的经典书法表达了中国书法精神中极为精致的文化品位,是形式和内容的协调完美,应该成为大学书法教育的主流,在此基础上,兼容并包而推陈出新。可以说,大学书法不仅是艺术,更是文化,也是学者们对汉文字的美化和文化。”诚哉斯言!
自沈尹默创立“北京大学书法研究会”,北大书法名家辈出。近百年中,北大的书法实践和理论建设都写下了艰难而辉煌的篇章。北大“兼容并包”、“思想自由”、“学术独立”的传统和“以天下为己任”的爱国敬业精神,将切实地推动北大的书法艺术教育与研究,并将为中国书法文化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在新世纪之初成立,标志着北大已重新续接“五四”书法传统。北大书法艺术研究所的创作、研究和教育,将坚持自身的人文精神和书法文化特性,显示出文化书法的精神风貌和特色。将北大广博的文化思想资源注入当代书法艺术领域,对当代东方书法的发展有着不可忽略的意义。中国书法审美经验不仅仅是中国的,而且也是人类的;中国书法文化的可持续输出,必将使得中国书法文化走向世界而获得复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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