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画家,我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我想把他忘记,如是我忘记了他的名字。 

 我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多么的美好,这是我的错,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用眼角瞟了我一下,就沉默着低头在他的作品里,他的作品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那个女人体态丰腴,嘴角微微向上翘着,眼眉挑着,不像是写生的作品,倒像是她在挑衅,挑衅一个对手的神情。 

 我站在那里,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我的脚有些麻木了,他依然埋头在他的作品里,我就那样站在那里,他似乎不觉得有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正等着他的吩咐。 

 他递给我一杯温热的牛奶,我接过顺手放在台面上,他对我说,“喝下去,一口把它喝下去。”他说话的语气很冷。 

 我喝下牛奶,身子暖了些。 

 “把衣服脱了,躺下来。”他指着屋子一脚的那张贵妃椅,椅子上面有一件男式的短袖衬衣。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件男式衬衣,我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抬起头来,说道:“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脱了,躺下去。”他已经架好了画板,对准了这张贵妃椅。 

 我背对着他脱下了衣服,不过在脱下我的内裤的时候,我稍微的犹豫了一下,我脑子里有一张苍白的脸。 

 我躺下来看着天花板脑袋里就处于一片馄饨的状态,我感觉我的身子在渐渐的远离我,只剩下了一个脑袋,我一点也不喜欢剩下的这个脑袋,后来,我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这是多好的黑暗啊! 

 醒来的时候,我在他的画板上见到了一个女人,微微的张开嘴,仰着头,闭着眼睛,她的身子上什么也没有穿,那件男式衬衣遮盖住了她的一只乳房,她叉开着大腿,所有一切都很细致,包括那张金黄色的贵妃椅,椅子上面有一点蓝色的水彩印子。 

 他坐在门口吸烟,我穿好衣服,穿过他的庭院,离开了。 

 我总是坐23路大巴,下车以后走十五分钟,然后打开他的大门,穿过庭院,来到他的画室,脱光衣服,或者站在某个地方,或者坐在某个地方,或者躺在某个地方,屋子里静静的,他在画画的时候,不会说上任何的一句话,我觉得僵硬了的时候,很想问问他可不可以让我走上一圈,但是我一直都没开口说过。 

 一个月过去了,在两个月也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一天,他给了件旗袍,我穿上后,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我脑子里又想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他让我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凳子很矮,我坐在上面,他在吸烟,那一天他没有打算要画画,我一直都坐在那把小凳子上,他一直都在吸烟,我走的时候,他上楼了,我不知道他上楼做什么,不过我走了,还是穿过他的庭院,还是坐着23路大巴。 

 我坐在地上,我的身旁躺着一个男人,他已经比一张白纸更加的纯洁,他是个没有纯洁过的男人,他选择了放弃他的血液,他低低的对我说,那是在昨夜,白色的粉末才可以让他低低的对我说话,这些日子,他是安静的男人,我的子扬在离开我的时候,因为白色的粉末,他低低的对我说,他爱我,很爱很爱! 

 我给他带回来了白色的粉末,我告诉他,我给他带回来了白色的粉末。 

 两个月前我在街头见到了很多很多张他的黑白相片,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害怕,只到他出现在我的身边,在一个黑黑的夜晚他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抱着他,告诉他我会保护他,让他快乐。 

 可是我没有办法让我的子扬快乐,他现在安静了,以后他也会永远的安静下去。 

 两个星期过去了,我还是坐着23路,走上十五分钟,穿过他的庭院,来到他的画室,那一天他见到我,抬着头看了一眼,他的面前有一张穿着旗袍的我,他对我说,“去院子里等着我。” 

 院子里和其他的日子有些不同,这里多了些东西,那是两个很高的梯子固定起来,上面架了把椅子,坐在椅子上面,也许可以看到山那一边,我想。 

 他对我说,“脱光衣服,爬上去。” 

 我脱光衣服开始爬上去,可当我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时候,我突然就很害怕,我哭泣着紧紧的拽着椅子,“你下来吧!”他对我说,可是我紧紧的拽着椅子哭泣,我不知道哭泣了多久,直到我的眼泪在我脸上干了,我最后一滴鼻涕掉到了我的腿上,我吸了一口气,看向远方,确实可以看到山的那一边,已经灯火通明,我开始爬下来,我的脚已经不那么发抖,爬下来我跪倒在地上,他拿着一件大衣把我包裹在里面,那个时候是十一月份,南方也是寒凉的。 

 我下来了,因为我害怕死亡,所以他把我抱在了怀里,他对我说,“你还不是个绝望的女人。” 

 他是个画家,我知道他开过三次画展,不过他没有告诉我这三次画展在哪里开的,我只是知道其中有一次他展出来的作品,除开千奇百怪的乳房以外,在也没有其他,这些乳房有实体的,有形象的,有虚拟的,还有抽象的,我看到他展出来的一副画,上面有一个萝卜,萝卜上用水彩画了一点红,他告诉我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一副画,我装作很懂得欣赏的沉默了一小会接着说,画得不错,很有点味道。可是我心里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难道有一点红的都是乳房吗?或者都可以想象出一个乳房。 

 我拿他的钱过日子,在他还没有要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得听他的,比方说他让我在院子里跑上三个圈然后脱光衣服跳舞,我就得跑上三个圈然后脱光衣服跳舞,他总是坐在椅子上抽烟,其实我跑三个圈和跳舞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没有看着我,所以有一天我就很有意见了,我对他说,我是给他做模特,如果他不看我,并且画下来,我做这个模特就没有意义了。 

 他说很多事情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脑袋想的。 

 我就糊涂了,不过这句话听上去有那么点味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可以反驳他,如是我只好继续的跑三个圈继续的脱光衣服跳舞。 

 有一天我实在不想跑了,他坐下来画我身体的时候,如是我就抽象的介绍了一下我的身体关键部位的实在功效,刚开始的时候他饶有兴趣的打量,接着他对我说,坐好,停下来!我知道他应该先说停下来,然后才是坐好,所以我没有管他继续我行我素,很有那么一会儿他才走过来,坐在我躺着的金黄色贵妃椅上,那个时候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他在画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一副打扮,那一天我也仅仅脱下了他的裤子,他穿着西装坐在我身上,露出了两条毛很多的腿。 

 可是并没有因为他露出了两条毛很多的腿,而使我不用在跑三个圈接着脱光衣服跳舞,他做完以后和没做之前一般,都很冷漠,包括在我身子上的时候,他几乎不和我接吻,当然,那个时候我很主动所以他也没有拒绝,并不是他不想拒绝,而是要拒绝有一定的难度,那个时候他又穿着西装,所以只好由着我,他说那叫胡闹。 

 等我胡闹完了以后,他叫我就那样跳舞,我有些累了,而且觉得有些受到伤害,我就那样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没有搭理他。 

 醒来的时候,他的画板上我蜷缩成一团,缩在椅子上睡觉,我的屁股形状很好看,接近完美。 

他的手指在我身子上掠过的时候,总有淡淡的凉意。 

我给他打扫卫生,洗衣做饭,这些工作以前他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负责的,我笑着问他,“也和那个女人做过了吗?” 

他根本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翘着脚在贵妃椅上看书,那是一本武打小说,我没想到他有此等爱好,我告诉他我喜欢写武打小说,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个时候我正趴在地板上擦地,他过了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看不出!”我不知道这三个字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如是那天我把行李翻了个遍,找了三四本手写本武打小说,我的字很漂亮,草稿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痕迹,连个错别字都找不到,我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把一大叠装订好的草稿纸递给他,他没有接下,对我说,“放到我房间里那个床头柜上!” 

那个时候我已经搬过来和他一起住,我们不住一个房间,搬过来的时候,他只是对我说,和他在一起会很闷的,我想不比一个人住闷,如是就搬了过来,屋子是我自己收拾的,他不同意我睡在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我也不喜欢,太乱了,几乎没有办法收拾出一条路来,因为他把他所有作品都摆在他的卧室里。 

他是个超级自恋的男人,连这个世界他都不放在眼里,我其实很怕他,不过我现在更害怕一个人生活,即便是和魔鬼在一起,我也是要试试的。 

那一天我在午睡,他把我摇醒,对我说,“你这狠心的女人!”他的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转,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啦?”“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他再一次这样说道,说完以后又很凶的瞧了我一眼,才走了出去。 

我一骨碌爬起来,跟在他后面问道,“怎么啦?喂——到底怎么啦?” 

他回过头来叫道,“你这狠心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让子扬死亡,他都有两个孩子了,你还让他那么惨的死在绝情谷主手里,你还是人吗?啊!” 

我刹那间呆住了,子扬死了,是我害了他吗? 

这本武打小说是我和子扬分手的那一年写的,难道我心里一直都在诅咒他死亡吗? 

那一整天他都不理睬我,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的不理睬。 

那一天夜里他来到了我的房间,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掠过我的肌肤,我感觉淡淡的凉意,他抱着我在黑暗中,我蜷缩在他的怀里,这个时候我觉得他很温暖,那天晚上他让我坐在他的身体上上下起伏,直到我喘息着滑下了他的身体,他把我抱在了怀里,我突然感觉他似乎在对我好。 

他轻轻的在我耳边小声说话,他对我说,“别让子扬死掉,他不是坏人,他只是由小没有妈妈,现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好女人,你该让他得到爱。” 

“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结局。”我对他说道。 

“你有,你明天就在这屋子里写,我不准那个人死掉,他已经有梦儿了,我要他快乐。” 

“你为什么那么在乎他?”我问道。 

“我叫你写就写!”他突然很凶的对我吼道。 

我哭了,我一边哭一边嚷道,“他死了多好,我活着,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我想到这些年来的种种委屈,泪水就由于坏了的水管,不受控制。 

我告诉他,子扬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已经死了,而且永远都活不过来了。 

他整晚的抱着我,我和他突然关系就变了,变得亲密变得有些暧昧了,他开始用温柔的眼光看我,那天以后。 

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有一天我在整理花园的时候,屋子里来了位时髦的女人,她看上去漂亮极了,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但是记不起来了。 

她大大咧咧的进了屋子,就像自己家一般,她没有搭理我。 

我跟着走进去,我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在这里根本什么也不算,他们在肆无忌惮的亲吻,没有人看到我。 

我在厨房里做饭,他们在楼上的房间做爱,我可以听到他们发出的任何细微的声响,我把饭摆在台子上,我想他们饿了的时候可以吃,我上楼拿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 

他在一个礼拜后给我寄来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一封信,有一片钥匙,有一本存折,信的内容很简单,对不起,她是我的梦儿。 

她离开了他,可是现在厌倦了外面的世界,我想,她回到了一个深爱他的男人身边,这个男人说过,一辈子都只爱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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