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看起来不协调的爱情里，他得到了最大的包容、最坚定的支持以及最满足的幸福感

    93岁高龄的启功走了，带着他对妻子的一往情深。在他谢世当天，启功对妻子章宝琛那份坚守的70余载的爱情，再次成为人们追思和回味的热点。

    一场美满的“包办”婚姻

    启功在自己的口述回忆录里这样介绍自己的妻子：“我的老伴儿叫章宝琛，比我大两岁，也是满人，我习惯地叫她姐姐。”就是这样一个姐姐，从1932年与启功结婚之后，一直是他艰苦生活的最大支持，她“面临着生活的艰辛，没有任何埋怨和牢骚，她自己省吃俭用，还要把一家日常的开销都计划好。”

    2001年，南方有家知名杂志对启功夫妇的爱情故事进行了报道，但记者在报道里把启功与妻子的相识、相恋写得非常浪漫。而这却让启功有些不快，因为这并不是他真实的爱情。

    “启老和夫人的婚姻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浪漫恋爱，只是一场那个时代再普通不过的‘包办婚姻’。”启老生前的贴身弟子和秘书侯刚道出了实情：“不同的是，这场婚姻是幸福的。”侯刚对启功夫人的评价是：“一个文化不高，但非常贤良的女性。是一个传统的中国‘淑女’的典范。”

    一起走过“黑夜”的知心人

    就是这样一个识字，但却文化水平不高的女性，陪伴着启功走过了最为坎坷的人生旅途，给他无限鼓舞的同时，也给了他无限的感动。

    作为一个旁观者，侯刚最感动的还是师母在“文化大革命” 为启老抢救12幅“经典画作”的故事：“文化大革命”时期，启功受到审查，为了不招致更多的麻烦，他将自己的很多旧作能烧的都烧掉，能毁的也都毁掉。而这时，妻子却冒着“惹火烧身”的危险，偷偷地将最能代表启功国画风格的12幅作品用牛皮纸裹着，藏了起来。

    直到1975年，章宝琛在离开人世前夕，才将这个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启功。妻子去世之后，启功把这些画作重新装裱，并在这些画作的旁边都题上了诗句，他给这一套字画命名为“二十痛心篇”。

    与妻子生前赌了一把

    在妻子去世之前，启功与妻子曾经打过一赌。妻子临终前调笑说：“如果我先死，你一定会在大家的撮合下再找个老伴儿。”而启功却坚持自己绝对不会，为此两人决定打赌。

    1975年妻子去世之后，有很多的朋友、熟人、亲戚都希望能给启功再找个老伴。但每次都被启功婉言谢绝，为表达自己不会再找老伴的决心，启功干脆把家里的双人床撤去，取而代之以一张单人床。后来，身体状况日下的他还专门为此作了一篇小文，名曰：《打赌歌》。文中，他这样写道：“郑重宣称前赌今赢足使老妻亲笔勾销当年自诩铁固山坚的军令状。”

    启功生前在自己口述这段历史时这样说：“她撒手人寰后，我经常彻夜难眠。但我宁愿一个人，也许正应了元稹的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这样我孤单一人生活到现在。”

    启功先生的去世，让他的亲人、朋友及弟子都陷入了悲痛当中。昨天，其弟子之一，现为湖南大学岳麓书院文化研究所教授、文学博士的吴龙辉特作一副“爱我以德，明我以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思之弥痛，念之弥亲”的挽联哀悼老师，并回忆起恩师生前的点点滴滴。

    病痛缠身心境澄明

    从1987年启功先生首次指导吴龙辉写诗开始，两人已积累了18年的师徒情谊。漫长的岁月让两人结下了亦师亦友亦父子的亲密关系，同时也形成了心有灵犀的默契。昨日，吴龙辉回忆说，随着生命走向尾声，先生的健康早已每况愈下。吴龙辉透露，先生的心脏历来就不好，后来又患上了眼疾，再加上其他疾病，这让不喜欢医院的老人不得不时常在医院小住几天。至2005年春节前后，老人的健康已彻底恶化，不得不长期住院治疗。也许是牵挂太深以至心有灵犀，远在长沙的吴龙辉梦到了老师的不适，迅速赶赴北京探望恩师，先生果然已卧病在床。吴龙辉称，在长期住院的最后半年里，备受病痛折磨的启功先生虽已不能言语，无法和其他人正常沟通，但老人的心境却依然一片澄清，他能拨动手里的佛珠，显得很安详。

    为学严苛为人慈和

    许多初次接触启功先生的人都认为他为人随和、极易相处。作为其入室弟子的吴龙辉却认为：“先生是一个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的人。不管是书法还是学术研究，或是鉴赏，先生都要求达到自己的最高境界和最好状态。”吴龙辉至今仍记得先生当时对他提出的部分近乎“苛刻”的要求，例如，在信的折法上要力求完美，该怎样折，各种折法代表什么意义，先生都很讲究。或许正是因为有这种严于律己的个性，启功在涉猎的各个领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在严格要求弟子的同时，启功先生又不乏慈父的细致。先生一直关心弟子的生活，希望吴龙辉能拥有稳定的工作和幸福的生活。即使是躺在病榻上，他都在为吴龙辉忧虑。而且，为了能帮助弟子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老人还不惜携徒亲自登门拜访朋友，并赠送字画。现在谈起来，吴龙辉都满是感动。他说：“先生在道德、为人方面都堪称我师，他改变了我的整个生命。”

　　感叹“字写好了烦恼无穷”

    启功先生在书法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但令人意外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书法上的造诣竟成了困扰启功先生的问题之一。在启功先生门下，吴龙辉学习的是中国古典文献学，偶然中，他萌生了向先生学习书法的想法，谁知却被先生婉言拒绝了。先生当时这样回答：“字只要慢慢地写，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而且，字写好了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原来，由于书法造诣高，前来求字买字的人络绎不绝，让先生疲于应付。虽然如此，先生的书法却没有沾染太多的商业气息，出售从来没有成为其创作的目的。仅有一次，启功在香港举行了一场义卖，但这也只是为了在北京师范大学设立“励耘奖学助学基金”，而启功的许多其他画作售出款也捐给了此基金。

    启功先生一生生活简朴，早年生活困窘，有余款都用于购书购画购字，后来经济好转时，老人生活也简单，穿着朴素。他的书桌陈旧，睡的也一直是极简陋的单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