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余杂话

 有人说篆刻是“雕虫小技,壮夫不为”,这是讹语;有人说篆刻与诗书画并辔,跻而上至文史之林,我认为这其中包含了许多道理。

“物工勒名”,这个先人简单的工作要求,在某种意义上才真正让篆刻艺术多元化了。如果说秦玺汉印是篆刻艺术的根,那么明清流派印章则呈现的是丰硕的果实。20世纪文艺复苏以后,汲根生华、百花齐放,也摆明了我们当代印人对篆刻艺术一个明确的态度。练字练上十年,你的书法肯定会相当不错;但你刻上十年印章不一定就刻得好。

为什么呢?因为刻印不只是旷日持久地练习就能刻好的,它更多的是需要理性的思维和感性的知白守黑的经营。技法经过尝试很容易把握,但理性和感性上的东西不是从书本上就完全能够得来的,也不是别人能教会的,它是独立思考能力的体现。从某种意义上说,篆刻和绘画更为接近。

我在西安美术学院讲课时经常向学生强调:“从事艺术要坚持以人为本,而且要立场坚定。”我所说的“以人为本”,是要求从“我”出发,从自己的个性出发。我们之所以学习别人“共性”的东西,就是为了服务于我们的“个性”。从事艺术首先要摆明这个态度,要提倡“拿来主义”。

说白了,就是学会用别人的泉水灌溉自己的苗田。初学者往往是感性的东西太多甚至驳杂,思路不明确。如果我们将无限的活力再加以理性化的经营,将这种感觉运用于篆刻,那么我们所表达的语言就非常精彩了。谈到创作,其实前人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诸如“所要者魂,可贵者胆”、“始知真放在精微”等等,关键是你思考了没有,实践了没有。篆刻艺术是情和理结合的产物。

没有了理性的思维和经营,我们的作品则失之为野陋;没有了情感的激荡,我们的篆刻则难免刻板。如果刻印三年,你对篆刻还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刻印十年,连篆刻的方向还没有辨明的话,那你就不要做这件事了——不是你不适合搞篆刻艺术,就是篆刻艺术不适合你。当然,我说的三年、十年是指专业意义而言。要刻好印章也并非难事。

除了大量临习优秀的作品以外,更重要的是多读书。不论古今还是门类,涉猎范围不要有刻意的限制,目的是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丰富和充实我们的学养,学会生活,学会热爱社会。学会了做人、做事,那你就一定能刻好印。前些时候我出版了一本《刀下留情》的册子,内容是我刻的印章和我说的一些话。

友人对这本册子反馈很多,其中一位前辈读后给我打来电话说:“……做人不要太明白了,有时明白了未必是件好事情。凡事糊涂一点的好。”我一时无言以对,半天才挤出来这么一句话:“所谓隐士,是先成为士然后隐!”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