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爆发式性情复归到观复式理性复归(完)
三、退尽浮华,还其本色
“书法热”持续了三十年,应当对一些现象和问题进行深度反思了。
搞流行书风的人与其他搞“当代艺术”的人一起高喊“守望精神家园,释放被压抑的人性”,可是却搞不清自己的“精神家园”是什么,或者根本就不敢承认自己的“精神家园”是中国本土的儒道思想。如果说在“神”的时代和“神”的时代以前,人性在中国还一直被压抑着是事实,那么现在中国在意识形态领域的自由是五千年来所空前未有的,再说被压抑,就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王岳川先生在《超越现代性弊端提升中国艺术原创力》一文中说:“西方后现代主义既颠覆了传统艺术的典雅优美,又压抑了当代人本土话语独立创造的基本精神,使当代艺术成为文化颠覆之后虚无主义的精神膨胀。”这话说得深刻。书法是中国人特有的本土艺术。它典雅优美、雄遒大气、包罗万象、造化万千,可以把中国人的精神风貌、审美情趣表现得淋漓痛快。如此经典的本土艺术,必须坚守。任何肢解、蹂躏汉字书法的行为,都是颠覆传统、破坏文化的的恶行。打个比方,如果我们用空洞浅白的老干体、歪肩驼背的孩儿体、狼藉不堪的实验体去教我们的儿孙,那该是什么样的效果?只能说明这个爷爷、爸爸没有文化,抑或是患了神经病、痴呆症什么的。
老庄美学思想在中国已经存在两千多年了,可是却一直“大音稀声”。而西方“后现代”这个外来物种入侵中国后,很快就聒噪一时、疯狂生长。人们把这个外来物种看明白后,就该像今天城市绿化对待外来物种“豚草”一样,坚决铲除。上个世纪中期,画商兼批评家库茨在美国政府资助下去巴黎办展宣传“美国现代绘画”,明白人一看便知美国政府支持的事情必然有其政治目的。美国人在法国人面前卖弄绘画,无异于关帝门前耍大刀,结果不仅遭到法国民众的冷眼,还被法国的画家、理论家们唾骂。
可是几年之后,由美国出资策办的“巴黎青年双年展”,以其强大的宣传攻势和高额奖金吸引了欧洲青年———悲哀啊!传统的典雅艺术被强权、金钱和无知颠覆了。法国著名的写实主义主流画家贝尔纳·布菲绝望地自杀,说明法国崇高的写实主义绘画死了。中国人切不可蹈此复辙。佛学《金刚经》倡导世间“三无”,即“无诤”、“无住”、“无受”。
对旁门左道的东西,对文化霸权主义的骚扰,我们完全可以说“不”,无须接受。当今书法人缺少的不是创新精神,而是文化抵抗精神。真正的书法人都知道中国书法艺术的弥足珍贵,可是就有那么一些不安分的人,非要搞出个花样儿、冒险突破一下不可。历届“国展”,流行书风获奖的比重太大,这个事实无疑助长了后现代们的泛滥。
“国展”应当体现出中国书法艺术的尊严和博大精深,体现出中国书法精神的深邃、凝重,体现出中国文化的正大气象。书法人一直都很重视“国展”,可是“国展”一次次地令人大跌眼镜。书坛的高端以支持创新为理由,一任现代、后现代之风展开乌鸦的翅膀呼呼啦啦地横飞乱舞。这些作品名为对传统的反叛,实为对传统的不敬与践踏,不雅至极,有失国格。
一些书法精英本来是“凤”,现在却自愿变成“鸦”,还自鸣得意。我们决不能任黄钟毁弃,而悦瓦釜雷鸣。中国人都知道,古代人一生都在用毛笔写字,对书法的理解可谓深矣。水满则溢,这才有了“书圣”、“草圣”。电脑时代的人用走捷径、使巧劲、出奇招的方法对待古老的书法艺术,是一种对神圣的亵渎。
书法热了三十年,前卫书家们使出看家本领左冲右突,头上戴了许多光环,各种大奖拿了不少,同时头上也撞出许多包,被传统所不齿,到头来还是在原地乱蹦。草船借箭,借来西风并不对路;现代、后现代理论用在中国书法艺术上同样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并没有也不可能有创出历史新高度的可能性。
一如今人写古体诗词,循规蹈矩是起码的修养,什么人超越了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博大精深的传统经典是书法人创造力不竭的源泉,五千年的传统不是几个精英用几年、几十年就可以超越的。你可以不断地超越你自己,可是你永远不可能超越中华文化。我们完全可以踏踏实实地用中国人的审美经验研究我们中国的书法艺术,让这条守正茂美的书法古道源远流长、一路锦绣。在传统这块阵地上坚守,比出击更为重要。
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使霸权主义在地球人面前丢了大丑。这个无情的现实提醒书法人,是理性复归之时了,不能再随西方中心主义胡来了,在书法艺术上的冒险作秀实在是没有意义。“道隐无名。”其实,书法界的有识之士根本不屑于那些急功近利的粉墨登场,他们一直在默默地走着一条寂寞的复归之路。
中国政治经济稳定、和谐之现状使中国文化完全可以自尊、自信地屹立于世界民族文化之林。中国人深信,五千年形成的中华文化有相当强的生命力和延续性,精神内核坚实润厚。书法人的精神头儿不能在旁门左道上耗费了。现代、后现代,就如一件穿过的时装,很容易就扔掉了。爆发固然能产生探索与创新,但复归则需要相当的理性。
从放到敛,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使人成熟,也使艺术成熟。“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老子《道德经》)观复式的理性复归对于书法人至关重要。当事物发展到极致的时候,必然会反复。退尽浮华,还其本色,才是书法艺术的昭昭大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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