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国内书画拍场“名人上款”早以成为一种陷阱,因为“名人上款”的作品更能受到买家的推崇,能卖好价钱,所以各种假“名人上款”屡见不鲜。这回又冒出一幅4.255亿元新天价的“主席”款齐白石巨制《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图一),实在是太有想象力了!有时“天价”与“天骗”俨然就是一对双胞胎。由此看来市场真的“不差钱”,但缺的是起码的清醒与理智,多的是盲目和疯狂。
其实,“该作品是为蒋介石六十寿诞作”的说法显得很牵强,因为无论是篆书四言联,还是画面,都没有出现“蒋介石”的名字,只是篆书联的上款公历、农历混用写着“丙戌十月三十一日为主席寿”,凭什么说这个主席就一定是“蒋主席”而非别的什么“主席”呢?
稍有书画常识和鉴定眼光的人都不难看出,该作品从画的笔墨、题诗书法、特别是构图几方面,都与齐白石的真迹出入很大。首先看篆书四言联“人生长寿,天下太平”:一、用笔非常扁平,偏锋使用过多,毫无中锋力度可言。齐白石的篆书是以中锋为主,兼用侧锋,用线有一种弧度美;而拍品四言联书写平直、苍白,没有一丝变化。二、最要命的是字的结构太稀松,因为尺幅太大,字显得非常空,字完全垮掉了!这种笔画少的字是很难处理的,一般的造假者根本无法驾驭。以近乎榜书的大小来仿造齐白石的大字篆书,说实话有点不自量力了!三、最明显的是用笔上没有“搭笔”,即横画与竖画没有交融,笔画交叉处全都一带而过,直来直去,这与齐白石篆书真迹完全迥异;对比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真迹大字篆书《福寿康宁》轴(图二)的用笔,特别是“寿”字的写法,真伪一目了然。
再看画幅,两树的交叉构图显得非常业余低级,齐白石何尝这样画过?树的勾画用笔也相当软弱无力,与齐白石惯有的画松手法完全南辕北辙。我们看一看北京画院藏的齐白石真迹《松鹰图》(图三,局部),真是笔底有千钧之力,二者对比可谓有天壤之别。丙戌年(1946年),正是齐白石绘画创作的高峰期,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拙劣的画作呢?此外,画的题诗书法的位置也欠妥,齐白石题款一般是在画的上半部位或者是贴边竖写,而鲜有像该作这般挤在左下角的。如此局促处理,分明是造假者所为,足显对齐白石题款缺乏基本的研究。
据画的拍卖委托人透露:“自己2005年买的《松柏高立图》,当时不知道是画给谁的,只花了500万元。后来听说这幅画还有一副对联,但卖家不打算出手,一直等到2010年《篆书四言联》上拍,看到上面有‘主席款’,又花了1500万元购入。”从这几年的市场经验看,天价拍品总伴随着很多故事,我们不要听故事如何天花乱坠,关键要看画本身是否对,否则就是舍本求末了。
政治首脑们的藏画绝不会轻易流入市场,因为他们不缺钱,还不至于沦落到靠卖画为生的地步;他们又不是溥仪。有人说如果这幅《松柏高立图》带“毛主席”的上款,一定能拍20亿元!这只是一种假设而已。齐白石生前也给毛主席祝寿画过画,而且是有明确“毛泽东主席”上款的,但都成了国家珍贵的文物,是永远不可能在拍场现身的。
伴随着近年齐白石作品迅猛上涨的行情,大家蜂拥而上抢拍齐白石作品,导致大批伪作充斥市场。可以说当前市场上的“齐白石”作品,90%以上都是赝品和冒牌货!翻开雅昌艺术网“艺搜”一下齐白石,仅2011年春拍“齐白石”作品就上拍了上千件之多!这不荒唐可笑吗?实事求是讲,笔者在今年春拍预展现场看到的齐白石真迹充其量也不过一二十件。
进入2009年后,整个国内艺术品市场的性质完全大变,由以收藏为主转变为以投机和投资为主。许多投机性的资本大量涌入拍卖市场,企图分一杯羹,让手中的资金保值、增值;而他们并不具备基本的收藏常识和鉴别眼光,有些人甚至连齐白石的真迹都没有看过就敢大胆追买,大批的赝品被这些新入场的投资新人接盘,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些人会说“几亿元的天价,作品不可能有问题”!但这只是普通人的逻辑;市场高人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不按常理出牌———把价格炒高了,就没人敢怀疑了。在当今的市场上,真迹一定价不低,但价高的却难以保证是真迹。如齐白石的这件大尺幅拍品,如是真迹,应当是物有所值,但它的真伪颇值怀疑。
收藏书画的门槛较高,把书画当成一种普通的投资对象是肤浅和错误的。不加分辨地狂热追逐高价拍品的盲目投机,蕴含着很大的风险。当然,在这个狂热的市场中很多时候赝品也不乏赚取可观差价的机会。时下的市场中有许多“博傻”的投机者,但“击鼓”所传的“花”总会落入最后的冤死鬼手里。
目前国内拍场上正上演着“乾坤大挪移”和“赝品大换手”的好戏。一些藏家趁市场行情大好,赶紧把昔日买进的不靠谱的藏品大肆抛售,既转移风险,同时还赚取了暴利。一些拍卖公司也希望赚得钵满盆满,很多情况下对赝品睁一眼闭一眼。市场的风险全部转移给了买家,稍有不慎,即成为刀下鬼和牺牲品。
衡量一个市场是否健全,不能只看成交总额和天价,风险和理性、买家的构成和素质等都是考量的因素。如果我们的市场还充斥着赝品,还遍布“天大的笑话”,那么,徒有“全球第一大艺术品市场”的头衔,又有何可高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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