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我坐在阳台上的书桌前练字。刚下完雨,时间尚早,太阳尚未露面。我埋头临写《大开通》。不知过了多久,有点疲倦,便放下笔休息。太阳出来了,阳光普照,云淡风轻———这是一个雨后的晴天。四周很安静,听不见平日的喧嚣和鸟叫。远处传来的响动,经过小区时间和空间的过滤,只剩下微不足道的嗡嗡声,似有若无地飘在空中。我抬起头,只见自家阳台的玻璃瓦檐被雨水洗刷得分外光洁,明晃晃的玻璃上,几处未干的雨水渍在阳光下明净动人……突然,我浑身一震,一种柔软而幸福的感觉涌了出来,霎时传布全身。我眯着眼,侧着头,一动不动,生怕一不留神,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受就会顿成泡影。同时,我竭力追忆、追忆……我仿佛……哎,想起来了,那气味,那场景,那模糊了的往日的影像、细节,记忆追踪所及,一切都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29年前南中国乡村一个清冷寂静的早晨。一把红漆椅子,一张板凳,一扇窄窄的开在泥砖墙上的窗,窗下是半间寻常乡村老屋的堂屋,微暗的光影里,一个瘦瘦的小男孩独自一人,正歪着头,捏着铅笔,一笔一画地努力在大方格本上写字。他坐在板凳上,安静、认真地写着。不管是谁,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产生上前去探看个究竟的想法,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而且,如果真的有人看到,那刚健饱满的字体必不会令其失望。写了一会儿,小男孩累了,掏出一沓“公仔纸”(那是他教小学的妈妈“收缴”来的“战利品”),专注地玩起来。“公仔纸”里有他心爱的《西游记》中的唐僧师徒四人的像。他翻来覆去一遍遍地研究,并十分努力地想在纸的空白背面一五一十地写上取经人的尊姓大名,却苦于识字尚不多,写不顺畅。比如“猪八戒”,“猪”字不会写,“戒”字呢?得想想……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嗯,那就多写几个上去碰碰运气吧。结果,傍晚妈妈下班回来,随手拿起一看,说是“八刀”、“八公”……

 抬头,他的目光随着一根万尘舞蹈的光柱上升,上升,高高的尽头是老屋顶那方熟悉的天窗。天窗的玻璃上时常印着一些形状奇特的花纹、图案,引他看得专注、入迷。(此时,时光闪转,我蓦地想起了清人朱履贞所著的《书学捷要》中的“屋漏者,屋上天光透漏处,仰视则方、圆、斜、正,形像皎然,以喻点画明净,无连绵牵掣之状也”之解释,不觉会心地微笑起来)

 写写,玩玩,看看,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当当当”地敲了12下,中午了。抬头,老屋顶那方天窗熠熠生光,和许多年后他坐在阳台上练字时看到的一般明亮耀眼……

  一位伟大的外国作家曾把外物激发引起的不自主的回忆看作“复活”,并由此写成一部鸿篇巨著。而这天上午,我却在这种“复活”中,看到了书写对一个孩童心灵的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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