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燮《石竹兰图》考

郑燮绘《石竹兰图》为中贸圣佳十五周年庆典拍卖会拍品。此图水墨纸本立轴,高244厘米,宽119厘米。署“乾隆癸酉”、“相翁年学老长兄政”、“板桥弟郑燮写”,钤“郑燮”白文、“七品官耳”白文、“直心道坊”朱文、“郑为东道主”白文等印。

郑燮绘《石竹兰图》

 这幅画是郑燮乾隆十八年画赠清大学士高斌之作。高斌,满洲镶黄旗人,高佳氏,初隶内务府,历官吏部尚书、议政大臣、文渊阁大学士等官(《钦定八旗通志·高斌赋》)。画中所题“相”者,为相公、大学士。古代称宰相为相公。高斌因为大学士,相当于丞相、宰相,故称“相”、“相公”;“翁”者,为男性长者,因高斌比郑燮大10岁,故称“翁”,而自称“板桥弟郑燮”。“年学”是对学长者之尊称。

 乾隆十二年(1747)潍县发生严重灾害,政府免去山东赋税。乾隆十三年三月,清廷派文渊阁大学士高斌,同左都御史刘统勋赴山东潍县视察灾情和放赈。56岁的郑燮随高斌放赈,两人开始交往,并互相赋诗唱和。郑燮有《和高相公给赈山东,道中喜雨,并五日自寿之作》云:“相公捧诏视东方,百万陈因下太仓。天语播时人尽饫,好风吹处日俱长。村村布谷催新绿,树树斜阳送晚凉。多谢西南云一片,顿教霖雨遍耕桑。”又云:“五日生辰道上过,山根云脚水罗罗。冲泥角黍蓑翁献,介寿蒲尊瓦盎多。马上旌旗迷渤海,柳边舆盖拂潍河。愚民攀拽无他嘱,为报君王有瑞禾。”上首歌颂皇恩赈济,下首则是端午节在巡赈途中为高斌做寿。从此,郑燮和高斌往来密切。直到乾隆十八年(1753),高斌还为《板桥先生册印》写序曰:“镌法遒劲,已臻神化,有古钗脚、屋漏痕之砂。”郑燮于乾隆十七年辞官,但一直逗留在潍县,于十八年春返回扬州。这幅《石竹兰图》很可能是郑燮返扬州前后画赠大学士高斌的。

 《石竹兰图》在郑燮的若干著录中均不见,有关论文中亦无,很可能为高斌及后人一直保存下来。整幅图用简劲的笔锋勾勒出坚峭雄劲的石峰,欹斜向上,有的像竹竿一样直耸云端,有如悬岩陡壁。石峰基本不作皴擦,不施渲染,偶作简单的皴斫,使画出的石质无孔而更加坚硬。石上偶有点苔,但亦恰到好处。峻峭的山石变化多端,不似太湖石的玲珑精致,很少比例和谐,但是刚强自然,有人称之为“怪石”。郑燮说:“燮画此石,丑石也;丑而雄,丑而秀。”石中突兀的岩缝正是修竹丛兰生长之处。

 图中的瘦竹矮短而挺拔。竹枝虽然短小,但不脆弱,极其昂然,叶少而肥,更显苍茂,磊落潇洒,简洁清秀。有的细竹还倒悬于峭壁之上,很有生机,表现出了生命之顽强。它顶着逆风翻卷,显其清高傲慢,大有不可侵犯之势。郑燮说竹“只有青山是我家,峰根岩缝并秋砂。因兹秉得坚刚性,历尽东风瘦不斜”。郑燮所画之竹,形成了自家的风格,叫“郑竹”,即“冗繁削尽留清瘦”。就是干枝要细,叶少要肥的简瘦美感。他说书法如画竹,书法有浓有淡,画竹亦有浓有淡;书法有疏有密,画竹也有疏有密,充分发挥了他书法与画竹艺术的结合。叶衍兰在《清代学者像传》中说郑燮“画竹神似坡公,多不乱,少不疏,脱尽时习,秀劲绝伦”。郑燮一生三分之二都在画竹,对竹有深厚的感觉,在《题画竹》跋中说“板桥画竹,不特为竹写神,亦为竹写生,瘦劲孤高,是其神也;豪迈凌云,是其生也;依于石而不囿于石,是其节也;落于色相而不滞于梗概,是其品也。”他还在《竹》中说:“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画面上悬崖峭壁之石缝里,生长着一丛丛分散的山野之兰。这种兰只能生长在山野,若栽入盆中,即会憔悴而死。他在《画兰》中题道:“兰花本是山中草,还向山中种此花。尘世纷纷植盆盎,不如留与伴烟霞。”他在《深山兰竹图》中还写道,“深山绝壁见幽兰,竹影萧萧几片寒。”生动写出了绝壁幽兰之生长状况。他用浓墨草书之中坚笔法,画出长短兰叶的阴面,以淡墨书法之技画出兰叶之阳面,形成了多而不乱、少而不疏的兰叶,伴以淡淡青绿的兰花,好似蝴蝶舞动,使人能感受到兰花春夏之际的幽香。

 郑燮在调任潍县县令时,适值山东连年灾荒,郑燮开仓赈济。他写下了《逃荒行》、《还家行》、《私刑恶》等诗描绘当时的情景。他关心民瘼,秉公办事,写有“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的诗句,足见其关心民情。在潍县做官时得罪了上司,诬陷郑燮开仓赈灾之举,遂辞官南归。直到他离开潍县时,也“无留牍,无冤民”。郑燮辞官之日,潍县百姓痛哭挽留。十二年的为官生涯,两袖清风,临走时只有三头毛驴驮送。他在离潍县时画的《墨竹图》上写道:“乌纱掷去不为官,囊囊萧萧两袖寒;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以竹的清雅来舒发他去官的内心感受。在四君子中,他认为竹为第一,因为竹象征着高节、坚贞、傲然的品德。

郑燮回到了兴化,但大多时间在扬州,住在城北竹林寺,从此过着重新卖画的生涯,也常与文人画家如汪士慎、金农、李方膺、黄慎、高翔、罗聘等切磋画艺唱和诗词,形成了扬州画派。这时是郑燮创作的鼎盛时期。郑燮为高斌所画之气魄宏伟的《石竹兰图》,为这个时期的佳作。它的画幅当属大幅,在当时就价值不菲。

郑燮一生不得志。他了解人民,同情人民,为官正直,性格倔强,不畏权势,不为俗屈。《清史稿·郑燮传》说他“慷慨啸傲”。一生喜欢画竹兰石,常借此来抒发自己的胸怀,以表达他“倔强不驯之气”。他的诗文与他的书画相贯通,以“诗、书、画三绝”相称道。郑燮的绘画对后世影响很大,有不少追随者,称之为“板桥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