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析高其佩的指画艺术

在中国书画艺术的百花园中有一种以手指代替毛笔蘸墨作画的特殊方法即指画,别有一种趣味和技巧。指画最初萌芽于唐朝。据清代画家邹一桂在《小山画谱》中所载,唐代画家王洽“以墨泼纸素,或吟或啸,脚蹴手持,随其形状,为山石云水”。可见唐代为指画画种的萌芽期,但找不到古代名画家中指画的遗迹,也不见指画这个名词和有关指画的评论。其后历经宋、元、明三个朝代,受传统绘画的影响,指画一直未获多大发展。至清初康熙年间,画家高其佩承前启后创立了指画,方初见端倪,使指画作为一种艺术达到了比较完美的地步,不论人物、山水、花木、鱼虫、鸟兽等都可以用指头来画。故李在亭在《在亭丛书》中称:“以指作画,始于高铁岭使君韦之。”近现代的潘天寿、洪世清、钱松喦等名家在指画方面亦有极高造诣,所作指画作品影响较大。

《松鹰图》轴(图一),纸本设色,款识“其佩指画”,钤印“且园”

 画指画者,多以食指为主,辅以拇指、小指。泼墨时,以四指、手掌、手背并用,连涂带抹,一般都用右手的手指,指甲必须时常修剪,太长有碍于指,秃则无助于指。作画时,以指尖的肉蘸墨或色,可作比较粗大的笔触;以指尖的甲蘸墨或色,可作比较细微的笔触。有时还可以甲、肉并用,必要时两指或三指并用,画更粗大的笔触。有时手指可以横卧作画,以拇指和食指用处最多,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各有用处,必要时指背、手掌侧面都可以用来作画。指画适合比较粗放的写意画,而且重在墨的运用,深浅浓淡,浑然一体,与毛笔画相比少了些笔墨刻画的痕迹,所画形象生动。

 高其佩(1660-1734),字韦之,号且园、南村、书且道人等,辽宁铁岭人。李鱓和高凤翰曾师从于他。高其佩工诗善画,所绘山水人物受明代画家吴伟影响较多,花鸟学元人陈琳、张守中。高其佩早年也曾用传统的毛笔作画,中年后因久未形成自己的风格,故开始弃笔用指,没想到成为一代名家而著称于世,被后世尊之为“指画开山鼻祖”。高其佩的指画题材包罗万象,山水、人物、花卉、虫鸟,或气势磅礴,或刻画细微,对指画创造了各种表现手法,将“画尽意在”、“意在画外”的中国画艺术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如这幅《松鹰图》轴(图一),纸本设色,款识“其佩指画”,钤印“且园”。这幅指画立轴以指画法随意点染的浓淡干湿笔墨,飞动不露笔痕的粗细线条,将老树的苍劲之质、蹲鹰的蓬松羽毛表现得十分出色。只见松针纤毫毕现,老鹰栩栩如生,静中有动,古拙中充满生机,显示出清、奇、简淡、浑厚等艺术特色,神韵尤在指墨之外。据清代张浦山著《国朝画征录》中载:“高且园善指画,画人、山水、花鸟、鱼虫、鸟兽,天资超迈,清奇逸趣,信手而得,四方重之。”可见其指画造诣之高、影响之深,名重一时。他的画风赢得了不少追随者,后人继者甚多,亲承高氏指点的就有朱伦翰、李世倬、甘士调等人;这些人在指画上都有所建树,作品收藏于多家博物馆,逐渐形成了一个新兴的画派———“指头画派”,且长久不衰。

《人物指画图》轴(图二),纸本设色,纵100厘米,横53厘米,即为高其佩指画代表作之一

 指画以笔画作为基础,先要将笔画学好以后,才能进一步学画指画。高其佩早年打下了以笔作画的基础,触类旁通,发展到专门以指作画,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创作指画均信手一挥而就,有“顷刻数十幅”之说。留下的题画诗屏、诗轴、斗方、诗卷等书法墨迹较少,指画作品却为数众多,被多家博物馆收藏。如收藏于武汉博物馆的《人物指画图》轴(图二),纸本设色,纵100厘米,横53厘米,即为高其佩指画代表作之一。此画线条生动流畅,布局空灵合理,设色淡雅清丽。人物形态逼真,面部用尖指甲细勾,简练传神,于衣纹则指头、指甲并用,顿挫自如。画面上,秋风飒爽,落叶缤纷,一老一少逆风行走在路上,小童有不胜风力、趔趄前行之感。只见衣带飘拂,发丝飞扬,天色暗淡,树木随风摇曳。运笔转折顿挫间自然无痕,一幅秋风扫落叶的情景跃然纸上。根据画右题跋“康熙壬辰年秋铁岭高其佩指头蘸墨”等字样可见,此画应作于康熙壬辰年(1712)秋天,高其佩时年52岁,为其中年成熟期作品。

 关于指画技巧,清人高秉在画论《指头画说》中以笔记的形式,详述了高其佩指头画之运笔指、用墨、蘸色、渲染等法和其用纸、钤印、题款等特点,其中有言:“用指废笔者,以笔所难到处,指能传其神,而指所到处,笔勿能及也……墨须用至五色而运化无痕,斯为妙手,指墨之无痕处,尤本于自然,故能出笔一头地也。”可见指画的特点主要在于指墨的运用,不论线条或设色都与笔画不同,灵妙变化多端,望之有似无笔墨刻画之痕的感觉。故指画与笔画相比较,画法比较细致,焦墨细擦,颇具轻重浅深之致,总感觉到别有一种风味,令人喜爱。

 指画从创始到现代,已近三百年,名家辈出,成就斐然,虽然在细微的工笔画上难达精微,而且对作画的纸张有特别的要求,宜于熟宣纸和绢,在生宣纸上作画较难把握。潘天寿曾议指画:“运笔作线,欲粗欲细,欲浓欲淡,远不如使用毛笔为方便,这也是大缺点,也是大优点,正因为不方便,不流畅,断断续续,粗粗细细,湿处极湿,干处极干,造成一种独特的浓重古朴之感,显得比笔画更刚、更辣、更涩,也更见骨。”可见指画作为一种独出心裁的表现手法,经过高氏的创造而独树一帜,标新立异又别具情趣,不失为中国绘画百花园中的一株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