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书坛耆宿谭延闿

几年前,我打算写一本南社社员书画作品的书。洪丕谟老师割爱将其收藏的一副谭延闿书写的对联给了我,并在裱边上挥题颇能记载因缘的跋语:“谭延闽民国书坛耆宿,与于右任同称双绝。此七言行书对,飞骨开张,笔力沉劲,余所深爱。今建华欲撰南社诗人书法,亦见而爱之,余嘉其沉湎事业之心,故忍痛割爱,后之视今亦必当成为一段艺林佳话也。癸未大暑,洪丕谟题于百尺老屋。”

 谭延闿对联

 谭延闿此联132厘米×30厘米×2的尺幅,内容为:“梅花破冻刚吹雪,枫树临江未点疏。”(见附图)行书,是谭延闿最为精擅的字体。书法宽博温情,“雄浑博大中跃出清气,以得力于颜真卿、钱沣、翁同龢为多,晚年则稍参米芾笔意,卓然突立于民国书坛。”(洪丕谟《古今书法名作鉴赏大成》评谭延闿书法语摘)谭延闿虽翰林出身,但其书法中却没有乌、光、方、熟的“馆阁”之气。谭延闿中的是光绪三十年甲辰恩科(本科因太后七旬万寿,改正科为恩科)第二甲第三十五名进士。同科状元是刘春霖,写得一手漂亮的“欧底赵面”的“馆阁体”。邓云乡曾赞誉谭延闿说:“论官比刘(春霖)大多了,论字也比刘好多了。”(《文化古城旧事·末代状元》,邓云乡著,中华书局1995年1月出版)谭延闿学书自有主见,对颜真卿《大字麻姑仙坛记》情有独钟,所临达二百多遍,深得颜书峻拔宽博的神髓。后又吸收了刘墉“以搭锋养势,以折锋取姿”,进而领悟钱沣楷法结体,雍容端庄而不呆板凝滞。由于谭延闿既能入古、又能出古,所以于右任称“谭祖安是有真本领的”。谭延闿为了博采众长,继而取翁同龢“天骨开张”的意趣。为了不一味在宽厚的“颜体”上讨生活趣味,谭延闿书中又参以米芾的洒脱倜傥。“尤其值得叹赏的是,在长期的书艺实践中,他的修养渐入炉火纯青之境。他入于钱南园而能出,能得其长而弃之短,从而熔铸出自己的风范。”(何应辉《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评谭延闿行书之语)观谭延闿行书,让人感到貌丰骨劲,味厚神藏。用笔上,线条潇洒,笔意沉着,颇为清雅飘逸。

 联上署上款“翕文先生正之”,署名“谭延闿”,钤“谭延闿印”(朱文)和“无畏甲子后作”(白文)。谭延闿卒于1930年,印上“甲子”当为1924年的甲子年。

 谭延闿的生年,资料颇不一致,有1876年、1879年、1880年诸说法。湖南茶陵人。“初名宝璐,字组安(一作号。有《谭组安先生麻姑仙坛记》,商务版)、组庵,亦作祖庵、祖盦,号畏三,别号无畏、慈畏、慈卫、讱斋(《民族诗歌论集》),又别署逸门。曾号左庵(1927年‘四一二’政变,宁汉对立时改号,表示自己为‘左派’,时任武汉国民政府代理主席。不久投宁,成为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核心之一,后任国民政府主席),室名瓶庐、瓶斋(长沙旧居之处)、慈卫室(有《慈卫室诗》)、镂冰馆。人称谭会元(当年会试中会元,故称,见《王湘绮日记》)、谭三斧(因排行第三,左右之人咸以此称,或称三先生),诨号水晶球。”(《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谭延闿》)谭延闿1904年中进士后,授翰林院编修,随后一路做官,直至中华民国行政院长和政府主席。《旧世百态·漫画名人》载有张光宇作的一幅谭延闿漫画,边上简介云:“……1907年组织湖南宪政公会,从事立宪活动。1909年任湖南省咨议局主席,次年参加要求速开国会的第三次请愿活动。1911年任各省咨议局联合会第二次会议主席,又与汤化龙等发起立宪友会;11月下旬湖南成立军政府,出任参议院院长兼民政部部长。湖南正副都督焦达峰、陈作新被害后,任都督。1912年加入国民党,任湖南支部长,次年二次革命时,曾宣布湖南独立,后被袁世凯解职。袁死后,任湖南省长兼督军,次年辞职。1918年得桂系军阀支持,任湖南督军、省长、湘军总司令。1920年被赵恒惕逼下台。1922年后历任大本营建设部部长、湖南省长兼湘军总司令等职,后任中央政治委员会主席。1924年当选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1926年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军长。1927年依附蒋介石,曾先后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长等职。1930年于南京病逝。”

 谭延闿之楷书与于右任之草书、胡汉民之隶书、吴敬恒之篆书都很享盛名,四人合称四元老、四书家。中山陵的《建国大纲》和“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中山先生于此”石刻,皆为谭延闿手笔。有人称他“写一手严嵩之字,做一辈冯道之官”。严嵩为官臭名昭著,但能书法;冯道五代后唐明宗时官至宰相,入后晋仍为宰相,很谙为官之道。

 谭延闿极享书名,不仅为店家题匾联,也多为政要挥题。何应钦尝辟一花圃,名“可园”。园门匾额为谭之手笔,末附跋云:“无可无不可,圣之时;有可有未可,圣之用。敬之先生以可名园,必兼斯二义者。”还有一次何应钦持上佳宫纸数张,倩谭题句。谭于一纸左上端题短句数行:“昔董思白得澄心堂纸,题云:‘待后之能书者书之。’吾云亦然,敬之先生以为如何?”又题一纸:“清宫笺纸,此时尚易得,然非延闿笔墨所敢污。”再题一纸:“此一幅好山水也,何忍以笔墨污之。”可见谭诙谐的一面。

 谭延闿题过许多招牌,也曾为毛泽东早年在长沙所办的文化书社题写过招牌。

 谭延闿的逸闻趣事叙点极多,兹录二则以为读者诸君添些趣味。

 《民国世说》(民国出刊《论语》半月刊选萃本)曾载有一篇短文,题目为《“嚼蜡”》:民国政府前行政院院长谭延闿氏好食鱼翅,每餐必进,非鱼翅不饱,几至成癖。有一次赴某君招宴,席间主人大谈鱼翅之不足食,喻为味同嚼蜡,谭氏唯唯。酒至半酣,鱼翅未见上席,而主人遍请宾客随意点菜,询及谭氏时,谭莞尔以答曰:“如蒙不弃,请赐嚼蜡如何?”

 《中国现代名人轶事大观》有一篇题为《谭延闿谢绝婚事》:1921年,孙中山征得宋家同意,曾出面做媒,将25岁的宋美龄介绍给丧偶未娶的湖南督军兼省长谭延闿做续弦。此时谭已45岁,自感体弱,不愿耽误宋小姐的青春,但又怕辜负了孙中山的好意,得罪宋家。思考再三,终于心生一计。他备了厚礼来到宋家,进门就给宋老太太叩了三个头,拜做干娘。又认宋美龄为干妹妹。宋美龄大为感动,对谭延闿很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