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甘肃省书画市场较为红火,各类档次的收藏者都有。今年4月底,我应邀前往甘肃省定西市,接待我的小张是个精干的人。我刚安顿好,就来了三五个人,看服饰和神态,似乎是农民、工人或小工头之类的人物。他们对我的画都很感兴趣,但一问价则转身走了。其实我的画价位并不高,2000元一张四尺斗方。如此来了两三批人,都觉得价位过高。第二天,照旧来一大群人,磨了半天,终难成交。小张说,在这里国协会员一张四尺斗方也就1000元到2000元之间,当然大名家不在此例,有几千元也有上几万元的。省级会员就难说了,基本在500元到1000元之间,再高就没有市场了,因为买画的人大都是上班的、打工的或小老板。本地经济不发达,只有土豆和中药材。
看来此处非久留之地,下午,我便往渭源县去。渭源是个小县城,两万人左右,冷冷清清。邀请我来的老板是个单身,残疾人。他的画廊很小,近40平方米左右,已经营了10年。他很自豪地告诉我,手上已收藏了三十多件全国名家书画精品,争取再收藏多些,将来出版成书,留给后人。虽说街头冷清,但画廊里人头攒动。与我同时到的一位陕西省的老画家是省级会员,出道早,专画人物,经常往返于甘、陕。他的一张四尺斗方只卖200元,虽说便宜,但也只卖出几张,第三天便转到别处去了。画廊老板说,这里的价位很低,国协会员的作品一般800元到1000元,省级会员的200元到400元之间,当然还得作品质量好才到这个价位。一般省级会员的书法家基本没有市场。因为来这里搞活动的书法家都是国协会员或理事以上。第三天,来了一位某省书协副主席,300元一张整四尺宣。他劝我不要死守高价位,就当作文化下乡。他呆了两天,收入近2万元。
在渭源,让我最难以忘怀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的中年人,每天下班后都到画廊陪老板聊天,看我作画。最后一天,他似乎鼓起勇气,有些难为情地对我说:“蓝老师,我们这地方穷。我干了几十年的工作,现在月工资才1000多元。但我非常喜欢你的画,你能不能给我画张小画?我手头只有500元。”还有一位个体医生,因为病人少,总赚不到钱,生活不很如意,但嗜好书画。他一有空就来看我作画,而且我不休息,他就不走。待我离开县城时,画廊老板才和我说:“这个人很穷,手头只有200元,又借不到钱。他想赊账,我不同意。”我无语,我又能说什么呢?
市级和县级的书画价位都很低,乡镇又如何呢?我从渭源县直往陇西县的文峰镇去。文峰镇是个商贸开发区,是陇西一带中药材的交易中心点。人口大约有十余万,很繁华。画廊有二三十家。接待我的老板娘很年轻,画廊就开在家里。尽管不大方便,但还是有不少人闻讯而至。这里的书画价位与县城比相差无几。买画的人以小老板和小官员较多。有位局长对我的画很痴迷,每天从县里下班回来就径直到画廊里看画。他30多岁时,本已是副县长的候选人,后来因一件小事得罪了一把手,从此一直得不到升迁的机会。现在他已渐渐平静下来,把精力投入到书画上。他说,我的每张画都引起他心灵深处的共鸣,尽管爱不释手,但手头不宽裕,只能买一张。看到他的真诚和质朴,我将一张小画送给他。
买画的人并非都懂画,有些是借以炫耀或送礼。有位乡镇干部居然拿出一堆玉器与我交换作品;另一位小老板欲以批发的方式收走我所有的作品。人生百态,无奇不有。
听说闻名全国的书画之乡———通渭县离此不远。我决定走访一下。一位李老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他的画廊开张没有多久,但接待过不少全国各地的书画家。每个月都邀请一两个书画家来搞活动。整个县城如他这样的画廊有近三百家。虽说遍地画廊,但也不是每个书画家来了就有市场。这里买画的人未必都是内行,但看得多了,多少也略知门道。不久前,来了三个外地画家,虽说是省级会员,但画得太一般,没有一家画廊接纳他们。全国名家来这里做活动很频繁,平均三五天就来一个至少理事以上的书画家。据说每月的书画交易额达百万元甚至数百万元。
这里老百姓买的画,价格大多都在几百元至几千元之间。很多农民都是用卖粮或打工挣得的钱来买画。李老板说,现在老百姓有很多人还不懂欣赏画;他希望尽自己的学识,努力推出有潜力的青年书画家,让周围的朋友少花冤枉钱,收藏到价位合适又真正好的作品。
虽然在甘肃定西一带走马观花地呆了二十多天,但收获颇大。至少让我真实地接触到真正的收藏者。我曾在乡下看到一位老农家里墙上都挂满了字画,买到好的就换旧的下来。而他平日的生活,则是麦馍、面条和蒜米罢了。
曾经有人说,中国没有真正的收藏家。但在这片黄土高坡上,至少我看到了中国书画收藏群体的厚实底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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