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老先生读画,当伸开半轴时,即低头审视其用笔。用笔果为上品,即喃喃而言曰:好,好。由是知传统中国画每以用笔为第一要义。审美有历史之继承性,于继承中、取舍中推进。不研究传统而言反传统,令人费解。

   黄宾虹作画,其蘸墨法有异于常法,吾有幸曾亲见之,时为1955年,先生亲临为青年教师示范,年过九十而风神潇洒,每蘸墨,必饱蘸浓墨。然后以笔垂直纸面写之,待笔头已干,则以笔头轻接水面,使水吸入笔头,复垂直写、画之。干,复吸水,如此反复,待笔头之墨渐淡,以至全淡,则又蘸饱浓墨,继续作画。自始至终,每下笔必垂直,必中锋。故黄氏山水皆中锋之组合也。其笔意浑厚刚劲,沉稳润泽,用笔之圣乎。 

面壁图 方增先

黄氏论用笔,极推中锋,画法几同书法,曰屋漏痕、折钗股。然则中国画之用笔,亦多有侧锋,以其侧锋多,多与形合,故倚、侧、点、垛,刮、皴、泼、染,常为画家所用。此非书法之笔也。故绘画之笔,乃近书法而非书法也。

 齐白石用笔,随意为之,有天趣之真,又傅之以拙。若以气势求之,不如吴昌硕。缶翁用笔,雄浑朴茂。白石翁诗:愿为门下走狗云云,极言敬佩之至。虽然,岂宜以天趣求缶翁哉。潘天寿用笔,雄桀强劲,多用侧锋。有闲章云“一味霸悍”。然细味其用笔,瘦而腴,劲而稳,决非一发无余。李可染用笔,迟极丰厚,前无古人。自言曾见齐白石作画,迟而稳,因而悟其妙用,创自家法门。李氏之迟笔,李家特有之迟笔,非齐氏之迟笔也。同是迟笔,各有妙用。画家创造,须亮自家面目。

 石涛一划论,画人皆知之。近有释之者,以为乃实指用笔之个人风格,盖每一画作,皆由十百千万之笔,构组而成之。某画之笔,乃该画之构筑材料。砖、石、瓦、木,建筑之建材也,虽然,好建材未必有好建筑,以其构筑无方也。然则高水平建筑,当以好建材为之。高楼千尺凌云,当用以钢材。齐、黄、潘、李诸先生,大家也,其用笔,亦画之钢材也。

 近人以签名为信。因人姓各异,而笔性亦各异也。签名不过数字或数列,而他人仿之,亦能辨其伪,则画作之千笔万笔,自当有其特有面目。

 前辈大家用笔虽妙,可学而不宜似之。以黄宾虹之笔法,作向背毕现之花叶,不能也。潘天寿之笔法,作细致写实之人物,亦不相宜。笔与形质须相合也。

故曰:学习之,改造之,方能使笔法于探求中取为营养。创造之难,由是知其一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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