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樊少云艺术行情》

读《中国书画报》2010年第79期《市场》专刊所载《昆曲入画多才多艺———樊少云的艺术及行情》一文,其中有称:“他幼岁随父习肖像画及琵琶,后就读于江苏两级师范学校,与吴湖帆、颜文樑、陶冷月等同学,20岁后从陆恢学山水画,1920年在苏州创办冷红画会。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樊少云就已蜚声上海画坛,与吴湖帆、吴待秋、吴子深并称‘吴门画派四杰’。”又有称樊氏“代表作品有《看雨看山还自得》、《二十八将军印斋图》等……早在1923年他的老师陆恢就帮其订了润例,当时订的价格已不低,山水堂幅4尺24元(即每尺6元)……以后,随着他的作品销路不错,润例不断上调。到1941年,他的润例曾在《申报》上发表,山水每尺40元(以下罗列润例价格、拍卖行情从略);目前樊少云的作品价格处于较低状态,基本处于冷门人物行列,后市潜力尚有待市场挖掘”。因以上所述中颇多可商榷之处,在此列述如下:

 一、作者称樊“后就读于江苏两级师范学校,与吴湖帆、颜文樑、陶冷月等同学”不知出自何据。据《画家颜文樑先生年谱》:“一九○六年(光绪三十二年)丙午十四岁是年入长(洲)元(和)吴(县)公立高等小学读书。校址在草桥(故又名草桥学堂),供住宿,四年毕业。是年与先生同时入学并同班者,有吴万(湖帆)、顾诵坤(颉刚)、郑际云(逸梅)、叶绍钧(圣陶)等。”“一九○九年(宣统元年)己酉十七岁是年先生毕业于长元吴公立高等小学。”由此可知颜文樑从未就读过“江苏两级师范学校”。再说樊少云(1885—1962)比吴湖帆(1894年生)、颜文樑(1893年生)、陶冷月(1895年生)等要年长近十岁,岂能“同学”?其实,樊少云早年曾任教于草桥学堂,如果说二者之间有师生之谊,或称允当。

 二、称樊“1920年在苏州创办冷红画会”。据《苏州史志·苏州的画社与画会》记载:“冷红画社(会),成立于1925年夏,由陈迦庵、管一得、余彤甫所发起”。樊少云确实加入该社,但非发起人和创办者。在此摘录1928年8月10日《苏州明报》一则报道:“苏州名画家管一得、余彤甫、陈迦庵所组织之冷红画社定于8月10日在青年会开展览会一星期,有作品百余件。会毕将携赴上海公开展览。”亦可佐证。

 三、又有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樊少云就已蜚声上海画坛,与吴湖帆、吴待秋、吴子深并称‘吴门画派四杰’”。所谓“吴门画派四杰”,其中的“画派”说法不当,应为“吴门画坛四杰”。但这一称誉是在抗战前后的苏州所获,而非上海。至于称“早在1923年他的老师陆恢就帮其订了润例”,其实画家陆恢(1851—1920)卒于民国十一年(1920年),故此说又属有误。再说有关“润例”价格的高低,亦应客观地来看待。因为由于时局(代)的变化,币值往往相差甚远。1923年(民国十二年)的每尺6元,按实际价值也许并不低于敌伪时期的1941年的每尺40元。对此不妨通过对向为物价之首的米价略作考察,以辨明事实。据《苏州史志·民国时期的米价》记载:“民国十年(1921年)至十四年(1925年)间,白米最高价每市石为10.90元;民国卅一年(1941年),敌伪政权发行储备券,市场投机倒把猖獗,米价成倍翻番,年底,白米每市石达140元”。由此可见当时寓居生活在苏州的画家樊少云不能不随着米价的成倍翻番而被迫重订润例。加上当时由于连年的战事,求画者日少,使得书画家的鬻艺生涯越发艰困,1941年的每尺40元,实际远低于1923年的每尺6元。也就是说樊1941年重订的润例,不仅没有上调,其实是在“减润鬻画”以维持生计。由于上述背景,时至解放前夕(1949年3月)还产生了诸如丰子恺“以画易米润例”:册页(一方尺为限)或扇面白米三斗(可依求者当地米价折合国币)此类“以物换物”的润例。因既然是述说书画市场,对上述这些就不能不加以考辨。

 由于作者在文章中提到樊少云所作《看雨看山还自得》、《二十八将军印斋图》两件作品,真巧在我的藏箧中也有一件樊氏于1936年所作的《看雨看山还自得》纸本、墨笔雨景山水册页(见图),所作笔墨酣畅沉雄,浓淡、疏密布置得当;无论阔笔挥洒,或则草草点染,均能将情景意态表现得神完气足,风格朴茂老成,深得沈周“粗沉”遗型,显示出了作者精湛的艺能。

 有关樊氏的《二十八将军印斋图》(横卷),“二十八将军印斋”是晚清学者、书画家吴大澂(愙斋)的斋名之一。吴湖帆在该图上有题谓:“‘二十八将军印斋’此印为吴昌硕所刻。吾家藏汉魏六朝将军印二十八品,先愙斋公名此斋。”画家樊少云是以应吴湖帆之征于1961年作此图,时年七十又七。所作笔墨轻灵宕逸,意境野逸萧索,幽雅动人。此图风格在应征诸作中,如:萧俊贤《归鼎图》、沈剑知《宝董室图》、汪东《佞宋词痕图》、吴待秋《仿黄大痴〈富春山居图〉》、吴子深《双修阁图》、冯超然《梅景书屋图》、张大千《迢迢阁图》、溥心畬《魏墨楼图》、郑午昌《渔庄图》、刘海粟《百宋陶斋图》、谢稚柳《昭陵碑八骏之斋图》、朱屺瞻《辟非玉印小室图》、陆俨少《清梦吟巢图》、程十发《七姬造像图》等二十四家中,也堪为独树一帜。《中国美术辞典》称樊氏画格“走秀丽轻灵一路”,良有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