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史论研究的现状与书法学科建设弘视

近十五年书法史论研究的快速发展主要得益于高等书法教育的突飞猛进。当书法开始作为一个学科出现在高等教育的序列中,即意味着有一个逐渐庞大且稳定的群体将专门从事相关研究,如此,大批的学术论文、学位论文、著作和科研项目相继出现,书法史论研究领域也随之热闹起来。

客观地说,随着观念和方法的不断丰富,近年来的书法史论研究确实在不同维度上实现了质的飞跃,陆续出现了一批有学术影响的论著。首先,跨学科、多视角、新领域是突出的特点。随着人文学科整体推进的带动,诸如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学科的视野和方法逐渐渗入书法史论研究中,这种丰富具有重要的支撑和拓展意义。其次,大数据时代为资料的搜集和爬梳提供了巨大便利,文献挖掘的深入支持着研究的精进,这种推进又与书法史研究观念的深化相辅相成。再次,不惟国内书法史研究取得了相当的进展,欧美和日本的艺术史学者同样做出了推进,研究视角常可以带来许多开阔思路的启发。此外,以书法史研究为学术支撑的专题书法展尤其在近几年开始取代此前大杂烩式的“精品展”,这种展览策划观念的转变正是书法史论研究不断进步的一个象征,其潜在的传播效应是不可估量的。

当然,这种飞跃还体现在量的激增上面。随意以一位古代书法家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少则数十篇,多则百余篇的论文令人眼花缭乱。各类期刊、各种题目,如此“百家争鸣”的状况很容易制造出一种繁荣的表象。细察,会发现其中经验性、感悟性以及无病呻吟的文章居多;有明确研究目标、思路和方法的成果常被掩埋其中。这种状况尤其会对初学者产生干扰。

成果是不容忽视的,而问题也需要正视。以目前的书法史论研究来看,至少有几大症结需要深刻反思。其一,书法史固然是以过往书家、作品、现象、论说等为研究中心,然研究者定要以与古人对话交流之心态入手,如此方能鲜活。目前的绝大多数成果还保持在研究故去之人的状态,所以诸如无逻辑地堆积史料、主观地构建历史、单向度地考察问题等成为书法史论研究之通病。其二,近年来数字科技的长足发展为搜集古代文献提供了巨大的便利。然而,至少从已有的成果来看,对这一优势的利用还存在很大的空间。其最为直接的表现是对文献的解读与挖掘不够深入,更无法形成基于史料的充分阐述。如此,便形成了诸如文献的杂乱堆积、阐释偏差、重复使用等现象。更有甚者将电子检索的文献不经核校直接引用,讹误连篇。其三,对学术研究的敬畏之心还有待提高。尽管有时候迫不得已的境况会催生为发表文章而写作的尴尬,但是底线总应该有的。尤其是近年来数量激增的学位论文,引文错误、敷衍了事、思路陈旧等现象普遍存在。其四,相关书法史研究方法较为陈旧、单薄。这一问题最为直接的表现是陈旧的书法史研究范式依然发挥着影响,大文化史背景与书法史叙述随意拼贴、单一的线性叙述模式、名家名作的传统观念等较为小蓬棠如卜心沙青蓝石岁生康反把滑长我忙人言临小住抗張安日也梦县安云尘营花江白苹某蕾堆中央财张冰#山小手一义辰元钱附善也鲁衰康而茂苑窴陈旧僵化的思路仍出现在众多论著中。

随着高等书法教育的不断发展完善,学术研究一定会得到强有力的推动,目前存在的问题也将逐步得到解决。一个学科越成熟,其学术研究的视阈、思路便越开阔,方法和视角愈丰富。以现有之基础,书法史论研究是可以在广度和深度上实现拓展的。

除了一般的套路,书法鉴藏与交易史、书法交流与传播史等领域都是大有可为的。以鉴藏史为例,近十年的众多优秀成果已经映现出了这一领域的价值和空间。接下来,深度研究与横向比较研究是可以在现有之基础上寻求突破的。专题研究应该渗透着大历史的宏观思路,宏大叙事亦是以诸多深入的专题为基础支撑,二者互为依托,彼此影响。现在,很多专题研究更偏重于“专”而忽略了与相关知识的横向关联,因而造成了孤立、片面、放大,甚至臆断的现象。论文中常见的史料堆砌、论述单薄问题亦与此有莫大的关系。

书法的发展史映衬着中国古代社会诸多方面的发展状况,力求无限地接近并呈现出这—复杂状况,进而揭示出其中的规律是书法史论研究永恒的使命。路必须一步一步地走,清醒的反思意在使方向更加明晰,唯此才可以使书法学科的繁荣更加真实。当下,设有书法专业的院校已逾200所,且仍然有逐年增加的趋势。这样可以推动更多地域书法教育和书法行业的发展。然而,当我们面对太多无甚学术价值的“论文”,看到知网上每年都在增加的雷同选题,甚至是撞车选题,我们必须反思人才培养的质量问题,这是高等书法教育的命脉。学术成果是高等书法教育成效的外化,可以映现出其发展的内在问题。论文学术价值低、无题可选、老生常谈等现象反映的是对书法研究认知的偏差,这种现象某种程度上源于书法学科建设的规范化和特色化问题。

高等书法教育的规范化涵盖很多环节,诸如入学选拔(省统考)、评价体系、培养过程、人才素养全面提升模式、课程设置的规范化,等等。这些环节相辅相成,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规范化建设也需要系统性地协同发展。以课程设置的规范化为例,有很多细节是需要反思、总结的。比如,书法学专业的核心课程内容设置是否过于依赖老套路?本科四年的课程安排是着眼于方便排课,还是着重考虑学生的认知能力进阶搭配?每一门课是否在思维训练和解决问题能力方面具有明确的指向性、针对性?是否建有完整的知识图谱﹖专业核心课是否体现出学术前沿动态、国际视野与科技发展?几乎每一个学校书法专业都开设的书法实践考察课,是流于观光游览,还是能够实质性地补充第一课堂?这些问题不仅关乎学科建设评估,更关乎书法专业人才的培养质量,最终会对书法学科的发展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规范化是一个准则、一个门槛,但它不是“套路”与“框框”。从近些年高等教育机制的规范化建设改革路径来看,大趋势是科学化、人性化、动态化,最大限度规避了一刀切。

再说特色化。目前,开设书法学专业的院校在类型、地域、侧重等方面存在很多差异,这也造就了各院校书法学专业建设思路的差别。在规范化建设的基础之上,凝练专业特色是书法学科繁荣发展的必由之路。需要指出的是,学科特色是一个主动提炼的过程,它的指向性非常明确,即人才培养对应特定的社会需求。近年来,文艺事业的发展迎来了新的格局,包括艺术教育工作者在内的文艺工作者,应该在历史、时代的大格局中考量艺术的发展,让文艺事业的发展在推动国民经济与社会文化发展的进程中体现出应有的价值。这也是未来衡量我们学科特色的一大标准。规范化是为了避免因机制、师资、资源等条件参差不齐而出现人才培养路径的敷衍与因陋就简,特色化是在规范化基础上的优势延伸,是体现书法学科多面向发展的主要途径。

只有做好学科建设的规范化,在教学中抓住中国书法的核心要义,尊重人才培养规律,才能为人才的培养提供基本保障;凝练特色,为学生铺就—条指向性相对明晰的学习、认知、研究、实践的道路,在本科、硕士期间有针对性地开展训练,才能引导学生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而非被动地应付毕业。

笔者在高校从教仅15年,资历尚浅,一直在学习的过程中,还谈不上经验,谨以一点学习心得与广大青年学子分享,提供一些参考。

一、自本科阶段起,有针对性地培养问题意识,有规划地展开研究,而不是跟着课程考核,盲目应付。对大多数学生而言,本、硕阶段的时间是比较紧张的,一方面要保证较宽的阅读视野,另一方面还要在精研专业学术论著的过程中培养问题意识,读出作者的研究思路和研究方法,而不是仅限于知识层面的拓展。学术敏感的养成依赖于对文献材料的熟悉,大家可以在课程之外,针对某一个论题进行研究过程的训练,通过拓展材料和反复阅读,力争对该论题建构立体的认知;同时还要关注最新的研究动态,洞悉前沿的视角和方法。在原始材料与研究成果之间的往返过程中,问题便自然凸显出来。能够做到一个论题的深入,再以小见大、由点及面,便会形成良性循环。如果缺乏规划性,往往会形成散点式、常识性的研究格局,难以深入,更不可能提炼出独到的见解。

二、拓展阅读人文社科类的名著,提升综合思维能力,反哺书法史论研究,这种过程往往会带来惊喜。中国书法的文化属性决定了其与人文社科之间复杂密切的渗透、关联,任何一个时代、地域书法的发展都无法从文化语境中剥离出来。如果我们仅专注于书法本体的研究,会有极大的风险出现研究方向的偏差。因此,建议大家多关注人文社科类的研究成果,诸如历史叙述、经济史、社会学等,这些较为成熟的学科其前沿的研究方法、视角和成果常常可以为书法史论的研究提供支撑和启发;更为重要的是,在阅读、消化的过程中,我们思考问题的方法和路径会逐渐拓宽,这种无形的滋养是问题意识和研究能力提升的重要源泉。

三、利用一切机会多练习写作,反复修改论文的过程就是提升的过程。这里的写作并不仅仅指学术论文,小到阅读过程中的标注,平时对一些问题的思考随笔,都是写作训练。没有这些积累,学术论文的写作是无法高质量完成的。客观地说,当前大学生在读期间要完成的各类任务很多,同时还要兼顾技法训练、项目申请、实习实践,等等。真正能够潜下心来读书、思考、写作的时间是有限的,需要合理的规划和严格的自律。而且,功利的心态比较常见,迫于发表论文的需求,希望找导师要一个选题,而后—蹴而就的情况并不罕见,长远来看,这对同学们的成长是不利的。建议有志于学术研究的同学,耐住性子从细节做起,利用一切机会训练自己的文字表达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尤其在论文写作中,反复修改的过程尽管枯燥,却是深化论题、锤炼文字功夫的关键环节。至少在读书阶段,能够运用文字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思考过程并不是很容易的,修改的过程中可以不断帮助自己拓宽思路、理顺文献材料的逻辑关系、提升语言文字的表达能力以及凝练论点的能力,甚至是锻炼推倒重来的魄力。很多时候,修改的过程要远远复杂于成文的过程,但是这一番头脑的洗礼会带来思维能力的综合提升,对我们未来的进步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