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正式学画时拜了个老师,那时我才十七八岁,正 在京郊上庄公社西郊农场插队。拜的第一位启蒙老师是荆 鹏举老师,跟他学的是中国画人物画。当时,对画是一脑子 糨糊,整个一个懵圈,什么都想要学一些。速写、素描、字帖、石膏像、色彩,连人体解剖都要研究一下。透视学的是 西方焦点透视,尚不明确中国东方式的散点透视。
姚鸣京 云梦归隐图 55cm×55cm 2012年
白天干农活,晚上给周边的人画头像,有时做模特的 都困得睡着了,我也跟着进入了梦境,可手还在纸上面来回画。听荆老师指点说,方增先的《怎样画水墨人物画》一书 很精彩,买到手后,倒背如流。画石膏,买来石膏几何形摆 好画,并把借来的“海盗”石膏像画上两遍。为了学色彩, 让插队的同学介绍美院的林克雷老师,专门讲解和教授色彩 诀窍。其实之所以如此这般地去拼命学习,当时大多数学画 的人,大概都是如此,辛苦无怨,百般地折磨自己,自己也 不知道怎么画,不知道如何学画才好。大家可能都是这么过 来的。
那时候,平时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多学一些、多看一 些,去找人问道、问艺术。有一天异想天开,想去中央美院附中找卢老师给看看画,去问问“道”?其实就是想去拜师 求道。 当时到了中央美院的附中,径直往里走。说实在的,根 本就不知道卢沉老师在不在,或者在哪个地方、哪个屋子讲 课、办公,一概不知。一个字“闯”,先进去再说。就为了 学画已经到了这样“二”的地步,什么都顾不上了。 到了中央美院附中的大门,硬着头皮真的“直往里 闯”。但学校大门旁站着一个老太太拦着我,很直接地问: “小伙子,你找谁?进去干吗?”我说:“找卢沉先生,找 卢老师。”“嗯!你认识他吗?”老太太说。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好明说。老太太又说:“昨天也来了两 个小伙子,说要找卢沉,没让进!最后轰出去了。 找他的人很多,小伙子,别费劲了!不会让你进去 的,跟你说,别做梦了!不会让你进去的。”老太 太摆出一副死拦的样子,于是我说:“那我在门房 等等他,说不定能等到卢老师,或者来取信。”老 太太说:“等!也是白等!你等着吧!你在屋里等 等,别挡在门口。” 好长时间里,我站在门房里,门口是挡着我的 老太太。门房中来来往往有很多来取信、拿报纸的 人。其间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问老太太:“这个年 轻的学生是干什么的?”老太太不屑地说:“又是 来找卢沉的,想来拜师。昨天也来过两个小子。”
姚鸣京 云谷林泉图 68cm×68cm 2013年
那人翻看我放在桌上准备拿给卢老师看的习画作 品,看得很认真。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对我说: “小伙子,你别找卢沉了,我看你的画,画得不 错!你拜我为师吧!卢沉今天你是见不到他了。” 可我很执着自己的心愿,表示只是想来找卢老师看 画。那位老师一看,无法撼动我的执着,又翻看了 最后几张画作,拿着报纸和信件就走了。好一会 儿,又来了两个年轻人跟老太太聊上了。过一会 儿,又来了一位老师。趁他们不在意时,我“蹭” 的一声冲了进去。那时我可能是急了,直奔当时附 中的那座大楼冲了过去,心想过了门房老太太,她 就没办法了。
姚鸣京 云梦空间 370cm×135cm 2016年
身后的老太太大喊大叫,两个年轻人 随后也快步追进了大楼,紧随我的身后,猛劲地 追,冲进楼道。那楼道真是黑,楼房是上下四五层 苏式的老楼,门窗都很高,我跑得飞快,上下楼更 是高频率。两个年轻人虽然追不上,但也紧追,决 不放松。我每到一个楼层和门前都喊叫卢老师,希 望卢老师能走出某个房门,但没有。从一楼到二 楼,再到三楼,再到楼顶,又一层一层地回到楼 底,没有一人撞到,太令我绝望了。慢下脚步,犹 豫中二人追上来,把我像抓小鸡似的抓出楼道,送 到老太太的门房里。老太太看到我被抓回来了,很 得意。绝望中,我只好拿上准备好的画作,步出央 美附中的门房,走向满是人流的大街。这件事永远 埋在了心中,从未向人讲过,随着岁月这记忆慢慢 消失在自己学画的人生中。 时光荏苒,1985年大学本科毕业,我被分配 到北京教育学院美术系教书。无论怎样,心中还在 念着央美教授卢先生。
姚鸣京 东方梦语 420cm×144cm 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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