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苑拾遗

  原北平故宫古物陈列所(俗称三大殿即文华殿、太和殿、武英殿)于1937年成立国画研究馆。地址在故宫西华门内宝蕴楼后的工字平房内。1943年我考入国画馆第五期学员班。据我记忆女生中有周妙中、纽文静、荣孝慈、李砚芸等。这也是国画馆最后一期。馆长由古物陈列所所长张允亮兼任,钱迪明任主任。此外尚有谭科长(名字忘记)、常文彩及当时著名文人廉南湖的夫人。廉夫人是日本人,其家族在日本很有地位。当时是日本占领时期,常有日本人或日本士兵无理取闹,古物陈列所的文物、字画常被日本人强索强要。陈列所特聘她在馆工作,遇有此类情况她即出面干涉、劝阻,她在国画馆办公室发挥了一定作用。辅导老师有田世光、俞致贞、陆鸿年、谢天民等。黄宾虹、于非厂任导师。黄先生早已是饮誉海内外的国画宗师,人品学问人所共仰。黄先生、于先生就任国画馆导师薪俸非常微薄,全以培养国画接班人、发扬中华文化传统为己任。黄先生当时住宣外安徽会馆,我曾亲赴其地,但见屋字湫溢,室内陈设也很简陋,生活是很清苦的。先生每日步行从宣武门到画馆授课,准时准点,风雨无阻。日本人千方百计拉拢先生为其工作,诱以高薪名位,后继之以威胁恐吓,先生终不为所动,断然拒绝。正当敌人恼羞成怒时幸由前面提到的那位廉夫人出面代为缓颊,此事方才作罢。先生确实表现出中国人的高尚气节,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值得我们学习。
      当时画馆仍开设山水、人物、花卉三班,课程主要以临摹为主。先由导师讲解画理、临摹要点,再由学员仔细读画,要读懂,仔细揣摩原画布局结构、用笔手法及各种技巧,然后才能开始临摹。每件画临摹两张,馆内留一张,另一张由馆内盖印交学员自己保存,但不能出售。我第一张是临钱谷《十八罗汉册页》。我曾从王叔晖老师学画人物,因画人物需要补景,所以我除在人物班学习外还征得馆方同意参加山水班学习。画馆环境非常好,很幽静,好似世外桃源,又有老师们的细心教导、帮助,三年里使我受益很深。
      1944年秋,在中山公园水榭举行首届国画研究馆师生作品展。这次展出在社会上引起极大轰动,所有参展作品(除非卖品外)预展时全部预定一空,传统国画的魅力征服了广大观众。这也意味着社会对国画馆多年辛勤工作的认同,给我们全体师生以极大的鼓舞。
    在日寇占领北平,中华民族艰难空前深重的岁月里,国画研究馆客观上发挥了承前启后培养接班人的重要作用,全体师生不为敌伪作宣传画,不参加敌伪游行,专心致志钻研技艺,通过临摹提高艺术水平,日后很多人都成为国画界的有名画家。馆内经费不足,老师们没有工资,只发点车马费,然而他们在生活困难的情况下仍兢兢业业,风雨无阻为学员辅导作业,教师们这种敬业工作、甘心奉献的精神,回想起来令人肃然起敬。
     1945年抗战胜利,国民党接收故宫的人叫马衡。接管伊始首先将古物陈列所与故宫博物院合并,又以经费困难为名宣布撤销国画馆,这个决定遭到国画研究馆师生的强烈反对,要求派代表去见马衡请他收回成命。经陈列所所长张允亮多次从中斡旋,最后以陈列所给每名学员签发毕业证书而结束。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馆至此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