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草书杜律并行书《枯兰复花赋》卷

        王铎,明天启二年(1622)进士,以书画名于世,有《拟山园帖》、《琅华馆帖》传世,《清史稿》卷七十九有传。明季书坛流行姿媚秀逸的董氏书风,唯王铎、黄道周、倪元璐、傅山等人提倡取法高古,力避时风。

  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的王铎草书杜律并行书《枯兰复花赋》卷(右下两图为作品局部),绫本,为草书杜律并乌丝栏行书《枯兰复花赋》合为一卷。第一段为草书,纵25.1厘米、横220.2厘米;第二段为行书,纵25.8厘米、横203.9厘米。

  前半部分的草书作品,婉转盘旋、腾挪跌宕,一下子就能吸引住观者的眼球,令观者不由自主地发出啧啧赞叹。此草书杜律是王铎于顺治三年(1646)为其二弟仲和所作。这一年王铎55岁。关于王铎草书,清康有为曾言:“笔鼓宕而势峻密。”就笔法方面言之,王铎可谓是一位驾驭毫颖的高手,提按、顿挫、使转,运用随意裕如。我们知道,王铎行草主要取法“二王”、米芾。若是用“二王”一路笔法来表现小品,可谓妙哉。然而,要

要想运用如此笔法写出气势磅礴的大作品,恐非常人所能为。王铎的成功就是将“二王”一路笔法做了各方面的调整,使线条苍劲刚毅而富有弹性,有“锥画沙”、“印印泥”之妙。譬如此卷中“蝉声”二字,通过提按以及运笔的疾迟控制,使其最终形态显得骨气洞达、风神潇洒。王铎在墨法方面的尝试也是超越常人的。在他的作品中,笔法与墨法是不易分开言说的:墨法往往要通过笔法的辅佐来彰显,而笔法也要通过墨法的大胆运用而显丰富——这种思维的转换对学书者而言是有很大的借鉴意义的。在当今书坛,“二王”书风流行,而很多书家把“二王”书风写得太精致、太小气。还有些人创作巨幅作品也同样运用写小字的方法来进行,难免束缚太深。很多人只是表面上把“二王”书风做简单的放大处理,最终难得大气象。王铎对“二王”的创新实践值得我们借鉴。

  王铎书法带给欣赏者的审美感受是多层次的。与其他艺术门类的表现方式相比较,书法运用黑、白两色来进行创作,显得有些单调。然而,也正由于这纯粹的色彩构成使其成为经典。王铎的睿智,同时也表现在对黑白色阶的布排技巧方面。他把水墨玩得如此彻底、如此成功!以此卷为例,“蝉声集古”四字“润含春雨”,“寺鸟影渡寒”五字则“干裂秋风”。王铎似乎很陶醉于“一笔书”的创作方式,往往是饱墨欲滴,一经着纸,便势如飘风地书写开来,最终的笔墨呈现纯属自然而然。墨法的变化,使得黑白之间又分出许许多多不同层次的色阶。显然,王铎是深谙对比之法的——有浓方显淡,有枯方显润。同时,也由于王铎善用“一笔书”的创作方法,他的作品从头至尾呈现出一种连绵之势,若大江之水顺势涌开,奔轶绝尘。

  王铎对草书的突破还表现在其独特的空间处理上。他的空间意识很强烈。我们甚至可以说,王铎的草书作品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动感的丰富多元的空间模式。在这动感的背后又蕴涵丰富的内涵——这就是美,这就是王铎草书的魅力所在。

  由于版面所限,我们不能对王铎此长卷做一全景式的欣赏、品味,说起来也是一种缺憾。如今,我们就在这奔腾美妙的世界中取其一隅、匀得一瓢。这样的欣赏方式倒也颇为有趣:通过小小篇章,还原一场美妙的视觉盛宴。

  我们再看一看此卷的后半部分,也就是行书《枯兰复花赋》。此作为顺治六年所书。与草书相比,这又是一番天地了——一洗激越狂放的绵延气势,变为清新爽利、沉着稳重。从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王铎取法《圣教序》,此卷很多字形、笔法都是从《圣教序》中直接移植过来的。王铎曾自言:“余从事书艺数十年,皆本古人,不敢妄为,故书古帖日多。”由于王铎笔力很足、控笔能力很强,故其行书写得很稳健,笔画的运笔交待得很清楚。与其随手书写的一些手稿相比,此作少了几分潇洒之韵,而多了几分规矩与法则。也正由此,此作的书写方式可以条分缕析,有如古人在前,足可为范。

  书写草书与行书,创作者的心态是相异的。王铎能充分享受二者带来的不同的艺术快感,深刻把握其间的不同之处与共通之处,任意穿梭其间,令我们羡慕不已。

  如今,随着王铎书法的价值得到重新挖掘,越来越多的书家开始效法王铎书风。他们认为王铎书法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能够带给人强烈的视觉享受和心灵震撼,让人忍不住提笔模仿。同时,也有很多书法理论家看到一种危机。他们认为对王铎书法趋之若鹜,将会使书坛呈现千人一面的状况。双方站在特定的立场上言说,各有道理。然而,很多人却忽视了学习王铎的另一种方式、途径,那就是学习王铎书法的内在意义,学习王铎的学书精神以及学习方法。这些比效法“形而下”的技巧或许更有价值。学习书法与做学问一样。一个在书法或学术上达到一定高度的人,是不能天天只依靠自己业已积累的“老本儿”来维系艺术旅程的,兴也勃焉,衰也忽焉,到头来万事皆空。就此而言,王铎“一日临帖,一日应索请”的做法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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