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的秋天,为了使机场更具东方艺术气息,上海虹桥机场经过慎重考虑,邀请画家陆俨少为机场创作一幅巨型国画。接到邀请之后,陆俨少激动得数夜无眠。以前虽然创作过大画,但是如此巨制他还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次创作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同时,“文革”浩劫已过,百废俱兴,他的创作热情和激情也重新昂扬起来,这次邀请也算是适时而至,他正好通过创作这样一幅国画巨制来抒发自己的众多感慨。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觉得首先应该为这幅大画确定一个恰当的主题,反反复复考虑了一个星期后,他最终决定用唐朝诗人李长吉的诗句“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陆俨少《万里山河图》
定好主题之后,陆俨少便开始着手进行创作。半个多月之后,这幅由陆俨少独自一人创作的长670厘米、宽231厘米的名为《万里山河图》(见附图)的巨幅国画终于大功告成。这幅画作所描绘的内容是祖国的大好河山,在主体山峰的描绘上,陆俨少采用的是散淡的牛毛皴和温润的点子皴相结合的方法,使得被描绘对象看起来非常飘逸灵动,却又不乏阳刚之美;至于水中低矮的峰峦,则只采用简单的线条勾勒的方法,却显得意趣盎然,使整个画面看起来层次清楚,极有韵致。最令人叹服的是,在这幅画中,陆俨少极为擅长的勾云绝技更被他自己运用得淋漓尽致。他充分借鉴古人的技法,通过自己对大自然阴晴变化的观察创采用了留白和墨块的方法——首先是近处山中的云烟,以墨块大片染出,穿插于山峦深谷之中,形成云雾缭绕的艺术效果;远处河流,两岸用墨染或勾,中间留白,通过墨的浓淡变化,十分传神地描绘出河流的蜿蜒曲折。
陆俨少在画作上题词曰:“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一九七八年九月陆俨少画。”钤印三枚:白文“俨少”,朱文“宛若”、“是人寰”。另外,为了在创作的时候做到胸有成竹,陆俨少还非常仔细地设计了样稿,这也称得上是开先例之举,因为在此之前,陆俨少作画从来都不打样稿,由此就可以看出他对这次创作是十分重视的。画作完成并且装裱完毕之后,陆俨少就把它交给了虹桥机场的相关负责人。当时,改革开放的政策刚刚开始实行,有关稿酬方面的政策性文件还没广泛地传达下去,这幅国画巨制虽然耗费了陆俨少不少的精力,但却是免费服务,没有什么稿酬。对于陆俨少的大力支持,上海市民航总局、虹桥机场等相关单位充满感激,便趁当年的中秋佳节之际派人给陆家送去了十几盒广式月饼。经过“文革”浩劫之后,当时的陆家也是一贫如洗,没有冰箱,陆夫人怕那些月饼吃不了坏掉未免太可惜,就经常把月饼放在锅里隔水蒸过之后再给家里人吃,如此反复,断断续续,一家人吃了将近一个月才算把那些月饼给解决掉。对于这种经历,陆俨少的儿子陆亨多年之后还记忆犹新,对人说:“从此以后,我一看见月饼就想吐。”
陆俨少《峡江险水》
近日读报,才得知此作现在已经献身拍场,不过由于这幅大画尺幅甚巨,又是陆俨少风格成熟、精力旺盛时的精心之作,所以价值不菲,拍卖公司甚至都没有给它标出明确的底价。而且,2005年,有人还请陆亨及陆俨少的弟子徐一轩在画作两侧题跋。陆亨题曰:“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系家父陆俨少写李长吉诗意。适时欣逢国家改革开放,从此家父获得了第二次艺术生命。国家委以重任,遂请其绘制巨幅山水画。其时,感激欣喜之情不可名状,极尽全力,耗时月余,乃告完成。此图为家父平生第一巨作,用笔隽秀丰腴,而又不失沉着,浑厚。万里江山气势恢宏,弥足珍贵,意义深远。乙酉六月陆享敬题。”徐一轩题曰:“此先师陆俨少先生一九七八年巨制佳构也。盖时正值先生艺术创作鼎盛期,精力充沛,艺境已达颠峰,又欣逢国运转机,先生创作激情勃发。故此画构思深远,笔墨精湛,气势恢宏,为老师平生第一幅巨构,足见其珍贵也。乙酉八月弟子一轩恭题于郑州。”
当年费尽心力创作的一幅大画,十几盒月饼即权作稿酬,而现在这幅作品却成了拍场上的绝对主角,这个结果,陆俨少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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