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画坛,崇古、摹古之风盛行。“清初四僧”(渐江、石谿、朱耷石涛)不为古法所拘囿,勇于革新,师法造化,张扬个性,开创了一代新风。其中,石涛更是锐意创新。他在创作中脱尽窠臼,“我自用我法”。其山水、花鸟、人物画无所不精,细笔、粗笔、渴笔、泼墨无所不擅。他的《苦瓜和尚画语录》语出惊人,具有振聋发聩的作用。其绘画首推山水画,代表作有《水墨山水图》、《细雨虬松图》、《搜尽奇峰打草稿图》、《云山图》、《巨壑丹岩图》等。

(清)石涛《山水清音图》

 《山水清音图》,纸本,水墨。纵103厘米,横42.5厘米。清石涛作。现藏上海博物馆

 石涛作画,不依成法,而是“我自用我家法”。主体山崖,几乎塞满了整个画面,右边一石壁顶天立地,更是少见。这看似壅塞不堪的构图,却因两山间一条石径、高峰中一线飞瀑而变得通透灵动、有声有色。石径直通山后,山隙中隐见远山远树,在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下,向更远处走去。高处的飞瀑,飞流直下,喷珠溅玉,近处的山涧,琤琮有声。满山松涛竹韵,与风声鸟声交织,这岂不是醉人的“山水清音”!

 两间敞轩,架于溪流之上,两位雅士,坐于其中,面对如此山水,聆听满耳清音,此乐何及。

 石涛在绘画时往往用笔势墨韵来抒发自己的艺术激情。他的笔墨有粗的、细的、光洁的、沉郁的、明净的、泼辣的。这幅图中,运用了多种皴法,长披麻皴、短披麻皴、荷叶皴、解索皴、折带皴……但又丝毫不显凌乱。他非常善于用点,他的点来得很随意,将浓淡大小意味变化多端的点分布于画幅各处,形成强烈的形式感。石涛绘画中的点,是构成画面气势和韵律的关键。他自己说:“点有风雪雨晴四时的宜点,有反正阴阳衬贴点,有夹水夹墨一气混杂点,有含苞藻丝缨络连牵点,有空空阔阔干燥没味点,有有墨无墨飞自如烟点,有胶似漆邋遢透明点,更有两点,未肯向学人道破,有没天没地当头劈面点,有千岩万壑明净无一点。噫!法无定法,气概成章矣。”此图满幅洒落的浓墨苔点,是吸收采用的董源一派的皴法点厾土石,配合着尖笔剔出的草丛,使整个画面萧森郁茂、苍莽幽邃,体现了一种豪情奔放的壮美,是石涛用点画法的典型。

 这里赏析的石涛《山水清音》(见右图)为纸本水墨,纵103厘米,横42.5厘米,现藏上海博物馆。图右上方,画家以隶书、行书自识:“山水清音,石涛济。”作品钤“膏肓子济”白文方印。此画无年款,无法判断创作年份。后人根据画上的“石涛济”款和“膏肓子济”印,推断此画为石涛中年之作。也有人说,粗笔山水画多为石涛晚年之作,故而此画可能是他晚年所作。不管它是何时所作,可以肯定的是,它是石涛多次登临黄山后创作的。图上仅题有画名,与画家多题长跋的作品不同。画面左下角钤“搜尽奇峰打草稿”长方印,这是石涛画论中的名句。他将其题在此画上,可见他对此画是何等满意。画面右下角题款“真州元贡夫收,丹徒王文治鉴”,钤“王氏禹卿”朱文印。

 观《山水清音》,上有高岩飞瀑、草木庞杂,下有溪水潺潺、水草浮动,充满了大自然的野趣。陡峭的山崖上,劲松青枝逆势而出。枝干如龙爪般虬曲,迎风招展之势如苍龙当空、英雄起舞,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远处的山头上,瀑布飞流而下。水流穿过丛林,绕过栈阁,冲刷着近处的石头。

正是这股自上而下的泉瀑连接了错落的山石,构成画面的整体气脉。溪涧的栈阁中,两位高士相对而坐,侧着耳朵,似在倾听瀑流的巨响、松风的吟啸。水声、风声、松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荡气回肠。看着这峭立的山崖、湍急的飞泉、娇嫩的新松、翠绿的丛篁,感受着阵阵清风,聆听着潺潺水声,我不禁陶醉了。远处,烟岚弥漫,空中的阴霾之态似乎预示着暴雨的到来。

 石涛的《山水清音》采用了“截取”法,裁取深山景致中的精华部分,用特写手法渲染意境,构图饱满而不壅塞,于繁密中见疏简,于盈实中透空灵。此图突破了传统山水画常用的“三叠法”(坡地、树林、山峦)和“两段法”(水在下、山在上),营构出“三纵”(深谷、巨岩、飞泉)和“三横”(奇松、幽篁、浓云)的阵势,布局新颖而又合乎自然,景物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真可谓匠心独具。

 石涛在《苦瓜和尚画语录》中写道:“墨之溅笔也以灵,笔之运墨也以神。”“灵”与“神”在《山水清音》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此图以篆、隶笔法勾出山体轮廓,用披麻皴、折带皴、解索皴等皴出山体,先用淡墨晕染,后以浓墨、焦墨破擦,“峰与皴合,皴自峰生”(石涛语)。云气、阴霾或用色淡染、或用墨浓晕,水墨淋漓,氤氤氲氲。

 点苔可算是石涛绘画的绝技,少有画家能与之匹敌。他曾言:“点有风雪雨晴四时得宜点,有反正阴阳衬贴点,有夹水夹墨一气混杂点,有含苞藻丝缨络连牵点,有空空阔阔干燥没味点,有有墨无墨飞白如烟点,有如胶似漆邋遢透明点。更有两点未肯向学人道破,有没天没地当头劈面点,有千岩万壑明净无一点。

噫!法无定相,气概成章耳。”观《山水清音》,画家点苔或用“含苞藻丝缨络连牵点”、或用“反正阴阳衬贴点”、或用“没天没地当头劈面点”,都点得酣畅淋漓、生动多姿、醒目提神!遍布于画面上的苔点如乐曲中的鼓点一样,极具节奏感。画家用劲健的笔法绘出松叶、竹叶和小草,力透纸背。画中所有的物象似乎都蕴涵着强大的精神力量,令人心潮澎湃。

 石涛虽未在《山水清音》的跋语中言明此画画的是哪座山的景致,但从矗立的巨岩、凌空的奇松来看,很可能画的是黄山。他曾说:“黄山是我师,我是黄山友,心期万类中,黄山无不有。”他曾多次登临黄山,那里的奇松、怪石、云海、飞泉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眷恋。无论是清逸空灵的“细笔石涛”,还是简远奔放的“粗笔石涛”,黄山都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石涛此画所用的“截取法”本身就是从黄山中感悟到的,而图中的陡山深谷、奇松怪石、轻雾飞瀑等,亦与黄山之景有几分神似。

历代画家常绘景抒怀,“只写自照”的石涛更是如此。《山水清音》中那坐在栈阁里听瀑的高士可能是画家本人的写照。为躲避杀身之祸,石涛于明清易祚之际削发为僧,晚年又转为道士。坎坷的人生经历和苦楚的心境,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纵逸画风的形成。

 石涛曾师法董源、米芾、“元四家”、沈周等人。其绘画创作并非一味否定传统,而是借古开今,注重依靠山川之助、造化之力来创新,可见他的创新具有坚实的基础。这样一位天纵之才,其绘画却被“正统派”画家批评为“纵横习气”。对此,石涛不但不屈服,而且给予了激烈的反击:“道眼未明,纵横习气安可辨焉?”石涛一生特立独行,致力于革新,晚年弥坚,成为“睥睨古今,横溢矩矱”的一代宗师。其“笔墨当随时代”的创新精神和超绝常人的画风,对后世影响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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