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这幅“野草”联想起六十年代初在西安展出的一幅四尺方对开“野百合花”。处理不同凡响。画百合花或其他杂卉不乏其人,但多半在枝节上下尽功夫, 充其量有几分生态。而石鲁这幅“野百合花”通篇野草,细看, 其间那清俏的百合花瓣,挺立的植株格外动人,他舍弃了人们惯用的穿插,折枝构图,取野草为画面基调,突出野百合, 以达到山野寻芳之情的表现,这种取舍,摆脱了惯用的取花舍草的习气。 抓住稍有疏忽便可失去的感觉,以意取舍,达到清新的艺术效果。

六尺“野草”用减法舍去草以外的其他形象, 通过常见的草,调度人们情感。而野百合的处理,意在表现野花, 而取草来强调山野放情的逸致,却用加法。“人们写花舍草,我却写草托花”。 与人不同自有不同之道理所在。人说石鲁怪,在怪的后面, 你可以很快悟出些道理,这是石鲁用意的成功之处。

人们常把粗笔画曲解为“写意”,实在是谬种流传。得意之作,不在笔墨繁简,而在于独到的发现, 并能将这个发现形象地表现出来,画面仅是载此信息罢了,当然见诸于意、理、法、 趣各方面的发现都能成其为好画。记得石鲁一幅仅有巴掌大的习作——“白石”,可以看出以意生法的试探。

这块白石以淡枯笔卷云皴画成,没有擦染, 但质感和空间表现的非常充分,显然是一笔淡墨画完,前面对比强烈,渐变含浑, 无一笔不在结构上。由此看来,石鲁没去依胡芦画瓢照搬前人的技法,而是从感受出发,有意在表现力上作文章。

六十年代石鲁对“气”的研究,用了许多功夫。 现存的一幅是淫雨天的秦岭山林,浑然一片,画面下部露出几个勘探队的白帐篷。山林任其笔墨渗化,从整体上把握气氛。 另一幅同样表现这一场景的习作,自六二年在西安展出后再也未见,深感遗憾。

 这幅画面充满着山林放晴的新鲜空气, 每棵树都由一个程式叠加而成。树干以焦墨中锋画出,一边用石绿点排出, 另一边用石青点排出,这样使得满山树冠阴阳分晓,充满阳光和空气。 画面下部帐篷旁凉晒着勘探队员的衣服,点出晴字。 使画面与前幅气氛完全不同,两幅同一场景的习作,两个调子,两种手法处理, 仍以表现自我感受为出发点。以意贯之,绝弃常见。

为了表达一种感受,石鲁作了很多尝试。 站在山巅俯视山下的体会人皆有之,而怎样表现出来却不那么容易。 有幅小品获得了成功。这幅画面近景脚下山石纹理强烈与山下模糊的树顶形成对比,令人观后有心欲堕入深渊之感,而这种感觉又有谁表现过呢!

人们在画面上常常经营虚实。在石鲁笔下, 虚实的妙用可谓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如:“为盲弹艺人韩起详造像”, 除了神似之外,那两条腿一虚一实,令人叫绝。 一条放三弦的腿用焦墨写出,而另一件打连板的腿用淡、虚、动的笔去表现, 加之画连板运笔干脆,那条腿上下闪动的节奏就活龙活现地描绘出来, 虚实自有虚实的道理,这些都是惨澹经营的结果。

用同样的虚实处理还有一幅画令人难忘。 这幅画上淡淡的远山静穆欲睡,近景山坡白雪覆盖,斜插残松一株,树下山路盘旋而上,路以赭墨画出马车过后辙痕,融雪红泥间杂, 其间有寸许高点景人物,处理非常精到。山民身披老羊皮袄的背影踉跄前行, 一脚以焦墨画出,另一欲抬起的脚淡墨处理, 拔不起脚的神气一下把人带到那个泥泞的山道上去了,画面上的一切, 全是为这一只欲拔不起的泥脚作铺垫,这一只泥脚使你不能忘怀。 

人生道路都要走过一段艰难的里程,而石鲁的艺术,主意既定, 就是从这一步一步的跋涉中过来的。失去的东西既然不可挽回, 凝固在画面上的脚印却能帮助我们甄别未来的去向。  

统观石鲁的艺术历程,其脉络比较清晰。20岁时,石鲁从天府之国转向黄土高原。刘曦林指出,此前石鲁接受的是中国传统文人画抒情写意的艺术观,以及在当时流行的为艺术而艺术的目的论。到了延安后,石鲁的艺术方向发生变化,坚持从事速写练习和连环画、插图、版画创作。

石鲁之子石果总结说:“在石鲁一生中对艺术理想与社会、民族理想的追求中,始终伴随着种种苦难,这是中国社会历史在20世纪剧烈变迁的必然过程。不同的是石鲁没有选择如常人般随机应变,善存其身,他始终如一地选择了与苦难同在,他以一生的磨砺完成了一个理想主义殉道人的形象。

有后来的美术论家惋惜石鲁由于早逝而成为一代‘夭折的大师’,岂不知石鲁是以其勇于殉道的超凡激情而夭折,才是中国现代美术史上不可多得的文化英雄。这种事实和意义提升拓展了中国绘画艺术的精神境界,由此以后,中国绘画艺术的巅峰增加了一个新的高度:在人生的精彩与艺术的精湛上,单一的取巧将显得单薄。画是一种印证,但只有在印证了人格的丰厚与纯粹的时候,画才有价值。”

广告 各位艺友,想在本站推广出售书画咨询:QQ138218888 微信:shuhuayishu 书画家协会招募会员啦,点击在线办理
本站提供书画家建站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