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规矩成方圆

金农生活于康乾盛世时期,但是屡次的科考不中,断了他的仕途梦。理想的幻灭,迫使这位才子在艺术上格外投入,最终成为赫赫有名的书法家。

 稍有书法史知识的人都知道,金农书法个性十足,迥乎时代趣味。他的书法就像他的人生一样,放荡不羁,却时时处处体现着自我约束的规矩和风格意识。金农以“汉隶”为世人所重,广被推崇。及现今时代,其追随者亦是很多,其中就有仿效金农风格而入选多届“国展”并获奖者。这说明不仅仅是普通的书法爱好者喜欢金农的书法,就是历目书法史、广博书学的书法评委们也对金农情有独钟,可见金农书法非同一般的生命力和研究价值。

 我们这里欣赏到的是金农的一件隶书轴(见右图)。此轴隶书为绢本,纵43.5厘米,横32.4厘米,现藏南京博物院。根据整幅作品的风格特征、笔画状态及笔法韵味可以推断,这是金农中晚年的作品。此作“汉隶”风格非常明显,而且笔法纯熟、干练。由于是写在绢本上,因而更见其行笔状态和笔法的实际。可以说,金农对于正统书法规矩的恪守及对自身规则的矜持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境界。

 金农 隶书轴

 首先,看一下点画用笔。整幅字中,每一个横画都是方起笔,竖锋下挫,横着行笔,收笔竖锋下压、轻提上挑,多见凌厉方折的趣味;竖画往往成为横画的“配饰”,不予凸显,重在为横画的连接、贯穿服务,同时起到点缀和修饰作用。金农这种大方大折的处理是不同于常规的,但是并没有违背隶书造型的基本方法。

在今天看来,隶书在整体上更多地体现出一种柔和、圆润、包容和甜美的格调,这也是汉代隶书最主要的风格。当然,金农的时代,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可以看到这么多出土的汉代隶书碑刻,但是金农在基本认同汉隶书写风格和构形的基础上,大胆进行笔法的破例创造,形成笔画方折凸现、笔道儿侧锋扁平的笔画特点,达到“不与时同”的目的,并且为世人所接纳、为后人所传承。

金农 隶书

金农 隶书

金农 隶书

金农 隶书

金农 隶书

金农 隶书

金农 隶书

这里要单独说一下金农“汉隶”的点与撇。应该说,这两个笔画是金农“汉隶”书法的“亮点”。为什么这样说?主要是因为点画与撇画是金农“汉隶”书法中最出彩的地方,也是金农精心经营的地方。正是有这么精彩的点画与撇画的合理、适当、精彩运用,才使得横画与竖画扁平方折的笔道僵局被打破了,在丰富笔画特征的同时,也大大丰富了整幅作品的审美内涵。

而且,其精致的点画和撇画处理确实令人折服,如此作中“家”、“城”、“得”、“县”等字,都是很耐人寻味的。

 其次看一下结体取势。一般而言,隶书的结体扁平横长,取势于凝重中略带飞动。金农的“汉隶”舍弃了“燕尾”,而取势于汉字形体本身,修长者亭亭玉立,横向者紧凑和谐。整体而言,其结字交搭匀称,注重互补性,同时体现出一种张力。这是金农所需要表现和极力想达到的,也是成就其艺术风格的一个重要方面。

 再次看一下章法布局。因为这幅作品不是很大,并加有乌丝直栏,因而章法布局的变化主要体现在字形与笔形的变化上,这与传统隶书是一致的。

 综上而言,金农“汉隶”风格的形成,可以解释为两种原因。一是对于传统隶书技法的尊崇与传承,即“守规矩”。任何事物都有自身的规定性和基本规律。同样,任何一种书体的书写都不可能改变自身的规定性和规律性而另行创造。隶书的基本特征和规律就是点画的规范与遒美、结体取势的横向扩展与飞动、章法布局的规整与错落,以及字距上下疏朗、左右紧贴等。这些规矩,金农都非常好地遵循了。

二是对于狂放不羁性格的张扬,即“成方圆”。在书法界,刻意张扬个性的人很多,然而能像金农这样,既张扬了个性,又能被大家认同者,可谓寥寥无几。这就是金农的成就所在,也是金农的书法艺术区别于一般书法家的根本原因所在。

 金农(1687-1764)字寿门,号冬心。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流寓扬州。博学,工诗词,精鉴古书画。“扬州八怪”之一。著有《冬心先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