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年一样,春节期间的一天,我又回天津给袁健民老师一家拜年。袁老师的身体依然很健康,精力充沛,不像是已过花甲之龄的人。二十多年前刚拜师学艺时,我还是个中学生,袁老师未届不惑。记得父亲带着我第一次去见袁老师时,是个“六一”儿童节,袁老师正肩扛着女儿袁静逛人民公园,一幅舐犊情深的景象。后来的日子里,我每周都要到袁老师家去学习书法,寒暑不辍。那时,袁老师一家五口住在天津市宁波道一处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里,收起餐桌便是书桌,而我每周的到来都会使本来就窄小的住所更加局促。就是这样的情景,一下子持续了十多年,直至我到北京工作才告一段落。
 今年,袁老师的兴致依旧很高。他先是应我之请,为我写了一副对联“丹心悬日月,大义在春秋”(见下图),而后就拉着我共进晚餐。饭桌上,他又忍不住写了一些我平时习作中遇到的疑难字,并对每个字的笔画、结构逐一加以诠释。饭后,他对我讲了很多他目前的书法境界———复归平正。

 一个人的做事态度大多取决于其自身性格,袁老师更是如此。生活中的他总是不苟言笑,是那种众论纷呶、稠人广坐间不多言谈的人,然一俟语出,便切中肯綮。五十余年研习书法,袁老师始终执著坚持,对每一字的繁简出处、点画结构、章法体势都孜孜探究,甚至连书写时的叠格、钤印都力求工整、一丝不差。也正是这种清迈严峻的日常习惯,缔造了他丰劲挺茂的书风。
 袁老师学书主张临帖第一,并且认为至少要有三本古帖作为基础。他很小时就随父习字,终日焚膏继晷,一册《九成宫醴泉铭》苦临了十年,后来又在《等慈寺》、《龙藏寺》、《张猛龙》、《嵩高灵庙碑》等帖上下足了工夫。在长期的临习中,袁老师总结出了很多独到的见解:第一,于执笔提倡各种技法都应在指腕中,应像京剧演员那样苦练“手指功”,使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于用笔讲求每一笔都应有出处,每一笔都有弧线,没有直线;于结构主张内敛中蕴张力;于法度追求不违法就是合法,如果处处都追求法度,就出不了自己的东西。第二,要追古于尽头,有钟繇就不临文徵明,能临隋楷就不临唐楷。古碑帖虽阅年太久、零缣断楮,不及后来临本保存完整,但一种书体历经重复势必会风格渐失,不及古人之风韵,更甚者,原本面目会丧失殆尽。不同时代有不同书风,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明清尚态。既临汉碑,就应临出汉味来;既写唐楷,就应写出唐韵来。第三,应由平正至险绝,复由险绝回归平正。“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袁老师认为,孙过庭关于平正与险绝关系的这段话为我们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学书渐进的过程。他多年来也一直严格遵循这一法则。有一次,他还例举佛家之语加以印证:“第一次看山水,山是山水是水;再看,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再一看,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袁老师以为,初学平正,要点画、结构都平正,笔笔平稳。开始学习书法时,首先追求的应是间架结构的稳重、点横撇捺的正确使用,充分利用和掌握毛笔的性能。这也就是第一个目标———平正。能够达到横平竖直、结体舒展大方,就可以说已经入了书法的门径。当掌握了入门的基本技巧之后,就要去追求更高的目标,于是简单的“平正”就使人难以满足,而需要从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去寻找一种新的平衡。与平正相比较,险绝带给我们更多的是一种动态的美。要让每个独立的字以及整篇形成的章法获得一种运动感,就不仅仅是横平竖直、结体稳重这些简单要求所能达到的了。那么,丰富的手段如何获取呢?首先,要学习古人留下的大量精彩的经典作品,去体会、掌握“险绝”。其次,要去试验、去创造“险绝”,通过对古人的大量学习,已经胸罗万象,心中已积存了许多变化的姿态,笔下就有让字“险绝”的可能。如果临池尚少,继承不够,那么创造“险绝”就只能是一句空话。第三,要具备融会贯通的能力,要能化解自然万物对你的触发。

袁老师家客厅的壁上张挂着他新书写的唐孟浩然的《夏日南亭怀辛大》诗。这是一幅复归平正的佳作,望之使人不禁感到在几经往返进出的激烈冲突后,终见天高云淡,一切不过尔尔。做学问,需要一颗沉得住的心,不惧怕孤独,能耐得寂寞。常见一些学书者,才解握管,便讲创新,便讲变法,以致满纸饾饤。袁老师五十余年如一日,无疑与这些人迥然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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