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家心迹的当代呈现

试以班彪的《北征赋》为例,此赋记述了作 者在两汉之际的战乱中逃离长安,北上高平(今宁 夏固原)的流亡行程。“朝发轫于长都兮,夕宿瓠 谷之玄宫。历云门而反顾,望通天之崇崇”,这是 离开京城时的恋恋不舍;“过泥阳而太息兮,悲祖 庙之不修”,泥阳有班氏的祖庙,引动作者的黍离 之悲;“越安定以容与兮,遵长城之漫漫”,行经秦长城故地,想到秦人 疲民而亡的教训;“隮 高平而周览,望山谷之 嵯峨。野萧条以莽荡, 迥千里而无家”,极写 边地的荒凉;“游子悲 其故乡,心怆悢以伤 怀。抚长剑而慨息兮, 泣涟落而沾衣”,这是 流亡者的悲伤……每一 个段落都自成起讫,蕴 含一个小的主题,而作 者的忧患与怅触随文生 发,流注全篇,连缀成 一卷流民的哀歌。宫殿 赋中,王延寿的《鲁灵 光殿赋》也是依循参观 大殿的顺序,次第展开 描绘。

丘挺 银笺设色 日本庭院写生之二 33cm×33cm 2019年

以此反观丘挺的 《延月梳风》长卷,其 情致虽二,而结体肖 似。汉赋在丘挺的山水 世界里的这道奇妙折 光,或许能为探讨他的 创作与文学的关系提供 一个新鲜的亮点。 不只是空间形式, 大赋也涵养了丘挺作品 的格调和器局。后人常 以“巨丽”二字形容汉 大赋的风格,那种广博 宏丽、包括宇宙的“赋 家之心”,在丘挺的大 画里同样显露无遗。 

丘挺 银笺水墨 日本庭院写生之三 33cm×33cm 2019年

以此前多次展出,这次 也前来压阵的鸿篇巨制 《水泉院》为代表,此 景位于香山碧云寺的一 个小山凹里,在一个普 通游客看来,这就是一 方幽僻的普通庭园,面 积不大,除了别致,平 平无奇。然而到了丘挺 的笔下,古木参天,岩 壑窅冥,晴岚积翠,飞 瀑湍流,俨然一所神仙 洞府。他这种移天换地 的工夫,超越了机械的 模山范水,与大赋作家 的体物心法若合符节。

刘熙载云:“赋家之心,其小无内,其大无垠,故能随其所 值,赋象班形。”(《艺概·赋概》)指出作者的眼界和想 象力的重要性。譬如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写天子宫室之 美,是“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夷 嵕筑堂,累台增成,岩窔洞房。

丘挺 荷之三 69cm×137cm 2016年

俯杳眇而无见,仰攀橑而扪 天,奔星更于闺闼,宛虹扦于楯轩”。经过脑洞大开的夸饰 润色,让平面散落的建筑物接天连壤,将人间的亭台楼阁幻 变成天上的宫阙,宫中之人如神仙一般飘飘凌云。丘挺通过 相似的运思,无中生有、引虚入实,不仅改造了水泉院的空 间布局,更大大地提升了它的气质和境界。“控引天地,错 综古今”,赋家之能事,画家亦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