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有文气 倜傥不羁丨柳亚子行书非金亦狂联

柳亚子(1887—1958)此作(如图)为七言对联,行书,纵 138cm,横 39cm,此联内容集 龚自珍句“非金非石非诔谥,亦狂亦侠亦温文”。上款题有“长铭先生属”,下款“亚子”,钤“柳 亚子”(朱文方印)。 此作中的多数字中宫紧收,墨色充盈,毫无矫饰之态。联中的三“非”三“亦”及“诔谥” 二字的“言”字旁均未刻意寻求变化,彰显出柳亚子书法的洒脱自然、不落凡俗。

柳亚子 行书非金亦狂联

此作中“金” 字的起笔撇画厚重,收笔横画不拘于形,朴拙率意;“侠”字撇画较短,捺画长而右伸,极富动 感;“狂”“温”二字的左偏旁涨墨效果明显,右偏旁以欹侧取势,生趣尽显;“文”字用笔古厚, 撇画以侧锋行笔,捺画颇具颜鲁公笔意。 柳亚子集革命家、诗人、学者于一身,而不以书法名世。茅盾赞柳氏曰:“亦曾读其诗,如 见衣冠伟人,扺掌而谈古今兴衰之史迹。”柳氏酷爱读书,手不释卷,毕生著述宏富,笔墨之勤 可见一斑,故其书法为“文人字”“学者字”。纵观此联,笔力遒劲,酣畅淋漓,字里行间蕴含着 “名士气”与“书卷气”。

此处所谓“书卷气”,是指书法作品所体现出的读书人的文质之气,是 一种需经过长期品德淬炼和文化濡染方能形成的素养。苏东坡曰:“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 始通神。”只有深厚的学养积淀,才能使书法作品达“通神”之境。而苏东坡的书法正诠释了“书 如其人”,刘熙载称:“东坡诗如华严法界,文如万斛泉源,惟书亦颇得此意。”黄庭坚云:“余谓 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所谓“学问文章之气”便是“书卷气”,苏东坡的书法正是其 学问涵养与才情智慧的外化。在中国书法史上成就突出的书家多是学富才高者,正如杨守敬所言, “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古之大家,莫不备此,断未有胸无点墨而能超轶等伦者 也”。 

 出身书香门第的柳亚子长期与诗书为伴,具有深厚的文学底蕴,其家中丰富的书画墨迹藏品, 使其在耳濡目染之下提升了书法审美与鉴赏能力,从而渐入书法之门。柳亚子才思敏捷,挥毫泼 墨间直抒胸臆,诗性意趣皆诉诸笔端。柳氏书法无明确师承与森严法度,正因如此,其书作少有 “匠气”而多具“文气”,这也是其作为诗人、学者的学养与气度的自然流露。此作将柳氏书法 中的“个性”与“文气”展现得淋漓尽致,用笔刚柔相济,重落轻收,线条于粗犷之中彰显细腻, 整体观之,一气呵成而余韵悠长。柳亚子的条幅、册页等大多端秀规整,而其尺牍、手札则更见 性情。就其行草书而言,用笔流畅跃动,结字富有张力,章法疏密有致。

若细观其行草书作品中 的单字,偶有不拘点画、恣意草率者,令人难以辨识。柳亚子虽能掌握行草书的用笔及结字法则, 但当文思泉涌、奋笔疾书之际,其倜傥不羁的诗人气质便跃然于书作之上,其自认为“写字像冲 锋一般”,如急流直下,骏马脱缰,正所谓“意到而笔不到”。 柳亚子一生以笔为戎,其既是忧国忧民的诗人,更是爱国爱民的战士。

作为中国近现代史上 颇具影响力的革命文学团体“南社”的主要创始人,其始终坚持真理与正义,追求独立气节与高 尚人格,具有坚定的民主主义革命立场。柳亚子的诗歌洋溢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在精神引领 和情感共鸣方面具有独特的价值。柳亚子以文字写壮志,借笔墨抒豪情,故其书法颇有可观之处。 

 正如此作下联内容“亦狂亦侠亦温文”,“狂”“侠”“温文”既是革命者、诗人、学者所具备 的特质,也是书家风格的展现。以“亦狂亦侠亦温文”评柳亚子书法,可谓不偏不倚,强调其豪放与柔婉兼具的风格特征。“狂”“侠”“温文”三种特质在柳氏书法中并存:“狂”者,狂放不羁, 作为民主主义革命者,其书作带有豪迈昂扬的浪漫主义色彩;“侠”者,志存高远,作为心忧天 下的爱国人士,其书作中蕴含大义凛然的侠士精神;“温文”者,文质彬彬,作为饱读诗书的学 者,其书作又展现出文人的儒雅风范。

《新华日报》曾以“能纵能控,亦狂亦狷”对柳亚子的为 人、诗文及字进行高度评价,从中亦可窥见其在中国近现代史中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