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待千年幸存、流传有绪的名迹

近期,早已下落不明,原曾著录于《石渠宝笈》的隋人章草书《出师颂》墨迹,却由嘉德拍卖公司征得,并定向出售给故宫博物院,使这件原为清宫内府收藏的名迹物归原主,一时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多数业内人士欣喜此件名迹幸存至今和再度问世,并找到合适归宿而得以永久保护。但也有人提出种种质疑,诸如作品是真是假,究竟何人所书,属于哪个时代,艺术和历史价值如何,以及故宫博物院花巨资收购是否值得等等,还列举了诸多专家的意见以证明分歧之大。

 诚然,对一件名迹的再现和归宿表示关切并陈述看法,是很正常的,但如果仅凭断章取义或道听途说的专家只言片语来谈问题、下断语,就失之于偏了。科学的态度应该是摆事实、讲道理,有充分的论据和缜密的分析,对作品作出全面、准确的鉴考,最后才能得出较客观的结论。
 其实,《出师颂》在千余年流传过程中,已有许多书画家、史论家、鉴藏家对之评析,当代书画鉴定家也有专文鉴考,如徐邦达先生《古书画过眼要录》“隋无名氏书出师颂”一文。这些研究成果对上述诸多质疑的问题都有所答复,并非是分歧很大。

《出师颂》局部

《出师颂》是东汉人史孝山作,是一篇著名的颂文,曾被南朝梁太子萧统收入《昭明文选》。内容描写的是东汉派邓讨伐羌人变乱的事件。此卷书法流传有绪,曾经多人收藏,其上有胡文印章一枚,或为唐代太平公主所有,后宋元人题跋,最后归于清内府。民国十一年(1922)十一月初九日,溥仪以赏赐溥杰的名义将《出师颂》携出宫外,散匿于民间六十余年,2003年终于有幸被北京故宫博物院购藏,收购价为2200万元。

 此卷《出师颂》后有米芾之子米友仁绍兴九年的题跋,跋中鉴定此卷为隋人书法。米友仁是北宋末、南宋初著名的书画家和鉴赏家,曾经奉诏入南宋绍兴内府鉴定内府书画。专家认为米友仁的书法与其传世作品风格相同,是为真迹。而米距隋代不远,加之他的学养,其说应当可信。

 卷中唐人印章有三:其一是一胡文印,据唐代徐浩《古迹记》与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记载有可能是太平公主所有,《历代名画记》记载其印为四字,梵音读为“三藐母驮”。其二为王涯“永存珍秘”印,王涯,字广津,活动于唐德宗至文宗年间(780-840),累官至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喜好收藏书画名迹。其三为李约“约”字印。据《旧唐书》,李约为唐顺宗第八子,初封为高平郡主,唐顺宗永贞元年(805)进为邵王。善画梅,精楷隶书。以上三印都是水蜜印,而非宋以后才使用的油印。

    故宫博物院前院长,古代书画专家杨新特别推荐:章草书在中国书体演变史上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但在传世作品中,仅存着一件《出师颂》,真如星凤。以其稀世,故多为鉴藏家所宝重,成为历史名迹。其上收藏印迹斑斑可考,自唐至清,流传有序。其中太平公主胡书印、李约、王涯等印,在其他传世书画作品中都是难于见到的。此间经国家文物鉴定委员徐邦达、启功、傅熹年、朱家溍等人集体鉴定研究,确认即是历史上记载的由唐人收藏,历宋、元、明、清,后为溥仪盗出宫的那一件《出师颂》,在学术研究、文物收藏方面极具价值,因而建议故宫博物院收购。

  《出师颂》释文:出师颂史孝山茫茫上天,降祚为汉,作基开业,人神攸赞。五曜宵映,素灵夜叹,皇运未(来)授,万宝增焕。历纪十二,天命中易,西戎不顺,东夷构逆。廼命上将,授以雄戟,桓桓上将,实天所启。允文允武,明诗阅礼,宪章百揆,为世作楷。昔在孟津,惟师尚父,素旄一麾,浑一区寓。苍生更始,移风变楚,薄伐猃狁,至于太原。诗人歌之,犹叹其艰,况(原缺一字,为“我”)将军,穷域极边。鼓无停响,旌不蹔褰,泽沾遐荒,功铭鼎鈜。我出我师,于彼西疆,天子饯我,辂车乘黄。言念伯舅,恩深渭阳,介圭既削,裂壤酬勋。今我将军,启土上郡,传子传孙,显显令闻。

出师颂跋尾

戏鸿堂刻出师颂

《出师颂》作为流传有绪的章草墨迹曾有两本,一为“绍兴本”,一为“宣和本”,后者曾入北宋内府,有宋徽宗标题“征西司马索靖书”及“宣和”瓢印,一般定为西晋索靖书,经北宋《宣和书谱》、明文嘉《钤山堂书画记》、清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等书著录。其流传情况大致是:北宋入宣和内府,明代似从严嵩家辗转入文彭手,后售于项元汴,入清后不存。“宣和本”曾刻入董其昌《戏鸿堂帖》,王肯堂《泼墨斋帖》亦曾摹刻,今仅存法帖拓本。

绍兴本《出师颂》,即使从初唐算起,至今也有一千三四百年的历史,且流传有绪,屡见著录,近代又失踪了60余年,如今重见天日,应该如何对待?对作品的某些方面,自古至今一直存在不同看法,属于有歧义的名迹。现在面临由国家保管还是继续流落民间的问题,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在鉴析作品的同时,是不能不考虑的。

 事实上,时代久远却流传有绪、闻名遐迩却颇有异议的古代书画名迹,有许多至今仍珍藏在各大博物馆,决不因有争议而冒然出手或打入冷宫。因为时代久远,史料匮乏,可资对照的实物又少,有些问题一时要考辨清楚是很难的。加之在流传过程中的散伙、折装、重裱等,更使原迹面目全非,真伪揉杂,要逐一加以辨清亦非易事。因此,对这些作品一定要分清主次,重视其已认识的价值,对存疑的要害问题,如果没有确凿的、公认的否定依据,还不如暂信流传有绪的旧说,先妥善加以保护,以免一时的误鉴而使一件众所周知的名迹销声匿迹,须知,在故宫博物馆的藏品中,这样有争议的名迹不在少数。被称为传世最早的名人法书墨迹——西晋陆机《平复帖》就有人写文章称其内容与陆机所处历史背景有出入,应为西晋怀、愍帝至元帝初年之间作品。

赫赫有名的东晋王羲之《兰亭序》,也有专家提出非羲之所书,还引发了一场“兰亭之辨”:故宫所藏的三本《兰车序》摹本,即冯承素本、褚遂良本、虞世南本,经考辨也非三人所书,而只是唐太宗内廷供奉拓书人的勾填本。但所有这些不同看法,并不能贬低《兰亭序帖》的历史、艺术价值。因为在原迹不存的情况下,这些“下真迹一等”的复本或临摹本(并非有意作假的伪本)应视为真迹加以妥善保存和合理利用,以有利于弘扬中华民族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对《出师颂》的件流传有绪的名迹,恐怕也应该采取这种态度。

 至于收购价格高低之说,如果我们真正认识到了这件《出师颂》的固有价值,即它是千年以上的古物,又是罕见的隋代存世名家墨迹(而非一般书手),且具很高的艺术性,堪与索靖、萧子云等章草名家书风相联系,体现出早期章草的典范风貌;同时又曾入清内府收藏,流散后60余年不见踪影,今有幸复出。作为故宫博物院是否负有不可推卸的回收责任?树立志在必得之决心?至于价格,是由买卖双方商定的,不可能单由买方说了算,是高是低,很难有一个衡定的尺度。倘若如有些文章所说,宗徽宗《写生珍禽图卷》是假的,外国人却以2500万的高价买走了,米芾《研山铭》也是假的,亦以3000万价格成交,那么,早于它们四百多年的隋人《出师颂》,既已由故宫博物院延请权威书画鉴定专家作出了科学的鉴定、断代结论,花2200万购买,怎么就说是高了呢?至于宋徽宗和米芾作品是真是假,也尚未定论,在此不想赘述。如果我们能本着悉心保护祖国文化遗产,不让文物名迹随意流散的心愿来对待这些流传有绪的千年古物,价格问题恐怕就不会再成为质疑之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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