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皖南民居室内题材作品的“意境”营造

内容提要:本文以当代实验性水墨画家陈辉的皖南民居室内题材作品为研究对象,系统探讨其营造“意境”的艺术路径与文化内涵。陈辉以徽派建 筑内厅为创作母题,拓展了传统中国画题材边界,通过革新水墨语言、重构平面构成及运用光影叙事策略,构建出独具现代性的视觉图式。 

关键词:陈辉;皖南民居;水墨黑白;平面构成;光影

陈辉作为当代实验性水墨画家,善于将传统技法与现代审美 相融合,聚焦自然与人文而使其艺术面貌独树一帜。皖南民居室内 题材作品是陈辉水墨作品的重要代表,“皖南印象”系列、“中国 文化”系列、“物照光华”系列等水墨作品皆以此为创作原型。其 视角转向传统中国建筑内厅,突破了传统题材符号体系,具有开拓 性。画面中楹联、瓷瓶、座钟、镜子、蜡烛、八仙桌等器物几乎是 他此类作品中特定的形象“符号”,流露出浓郁的中国文化气息。 画面在水墨黑白、空间虚实、器物表征中营造出岁月流逝与时空交 织的神秘情境。 

一、黑白与平面构成 

陈辉的艺术语言与思想道路不同寻常,这源于其早年的工厂工 艺美术实践,在中央工艺美院(清华美术学院前身)求学期间所受 西方绘画造型思想的熏陶,以及留校任教后从事基础教学与水墨画 探索的积淀。 

(一)水墨语言 

不染铅华而重水墨,是自唐代画家王维以来传统中国文人画家 的笔墨情结。陈辉早期绘画呈现西方油画与彩墨面貌,后期转向以 墨彩定调,并最终确立以水墨黑白为主的表现方式,凸显其绘画语 言的纯粹性,这也是画家朴素观的自然选择—绚烂至极,归于平 淡。这充分体现了传统文化精神与审美趣味的协调统一,即内容与 形式的和谐一致。 

图1 陈辉 春秋眷故人 69cm×139cm 2016

作画工具、材料的创新推动图式语言的革新。传统中国画以 “线”为主,强调笔线单元浓淡、枯湿的韵律节奏。陈辉以水墨为 媒介,却又不局限于传统中国画的毛笔,转而充分利用西画排刷 宽而扁的特性。他简化用“笔”动作,以“直来直往”为主,舍弃 了传统中国画中的裹锋、绞转等技巧,因此在纸面上呈现出相对统 一的块面笔触。

其笔触形态起收处宽度均匀、统一,边缘以方折为 主。桌面与侧边、窗格与地面、花瓶阴影与桌面之间呈现出硬朗而 清晰的界面。画面不依赖小笔勾勒外轮廓,舍弃烦琐细节,直接以 大块面概括物象特征。 正是基于在工具、材料上的开拓与观念创新,陈辉的作品与传 统文人“逸笔草草”“笔情墨趣”观念影响下的萧散、淡远绘画面 貌形成了鲜明对比。在其皖南民居室内题材系列作品中,画面整体 呈现出强烈的黑白构成设计感。强烈的黑白灰对比与张力,造就了 其水墨作品与传统中国画迥异的视觉效应。 

(二)平面分割 

“工艺美院最大的优势在于思维的活跃性,能把事物交叉或混 合起来对待。”(贾德江主编《21世纪有影响力画家个案研究·陈 辉》)无疑,陈辉继承了这种活跃思维,例如吴冠中先生的“老曲 新唱”“洋为中用”“移花接木”等理念。与此同时,在工艺美院长期教授装饰、图案等课程的经历,也是构成陈辉水墨画中平面思 维的重要因素。 他虽选择本土绘画的水墨媒材,但其审美取向与传统文人画侧 重以笔墨的“枯湿浓淡”传递笔情墨趣的习惯不同。他主要以墨分 五色的水墨层次构建画面整体的黑白灰关系。

图2 陈辉 堂前故影 200cm×160cm 2023

前者侧重感性,后者 偏重理性。画面具有物象分割重构的设计感,体现出画家对现代形 式感的独特追求。为打破客观对象呈现出的中轴对称的单调感,画 幅边线常以黄金分割比例进行分割,使之形成边线长短对比,独具 设计感。在作品《春秋眷顾人》(图1)中,画家有意将繁杂的形态 归纳、概括,打破空间局限,使物象呈现平面化特征。

椅子被处理 为平面化的纵横曲线,运用重复、叠加的手法,整合成一个整体的 形。其下边缘与桌子外边缘在画幅下侧构成短边与长边,长度比例 正呈黄金分割比。同时,画幅左侧边缘的留白区域亦使该侧边缘上 下构成黄金分割比。 画面中,厅堂内的横梁立柱呈现为纵横的阔笔直线,椅背边 缘与瓷瓶轮廓则呈现为黑白曲线。

立柱之间、窗格、桌面等,皆被 横竖的直线、弧线分割为大小、形质不一的平面几何形符号。这 些符号表现为灰色块面、黑色块面,或是在黑、灰之间“挤出”一 块鲜明的白。所有物象结构分布并统一在平面分割的节奏中,强化 了水墨的黑白视觉效果。正如他本人所言:“对体积感的藐视必然 会形成平面化的图式,且平面化的图式有无限的发展空间。在注重 视觉变革的当代绘画中,平面化的绘画形式更具有现代感和当代 性。”[1]画面整体呈现出黑白灰分割的现代之感。 

(三)重构与组合 

皖南民居室内陈设器物布局讲究、秩序井然(如图2所示), 兼具实用性与寓意性。通常,厅堂正中壁上垂挂画轴,画轴之下设 条案,条案正中位置摆放长鸣钟,而东置瓷瓶,西置木雕镜座,有 “终生平静”之意[2]。条案前,八仙桌和太师椅紧凑摆就,厅堂两 侧靠椅、茶几依序摆放。厅堂陈设多沿纵轴线左右对称,如图所 示。 

而陈辉则打破客观物象的空间关系,对器物进行重新组合。他 将空间位置相互独立、造型各异的器物重新组合,构成相互交错的 繁复意象,使之成为画面的视觉中心。例如花瓶与座钟、镜子等位 置关系被安排得很紧凑,桌椅相互重叠遮挡,打破客观现实的对称 序列。

物象间呈现出松紧、疏密之节奏,产生高低、错落之形式美 感。这在《堂前故影》《老宅岁月》等作品中均有体现。皖南民居 内厅陈设的格局与器物形式组合,经过画家严谨而有序的重构,产 生了具有现代平面构成特征的审美意韵。 陈辉以黑白浑然的东方墨韵,融入西方绘画的黑白灰关系,巧 妙运用线、面元素与画面比例分割,创造出独属于其个人的视觉图 式。画面浓重的黑灰色调及结构张力,打破了中国画在展厅中常见的“羸弱”之势,极具视觉冲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