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昆玉篆刻取法溯源

内容提要:作为清代岭南篆刻的重要代表人物,何昆玉以商人身份雅好金石收藏,长期摩挲古器物。丰 富的金石收藏阅历与器物研究见识,使其篆刻在印面形式上更为多元,取法对象更趋多样。从何昆玉的 篆刻印面、边款及印谱序可见,其取法路径以“印宗秦汉”为基,继而融合“印从书出”“印外求印” 理念,旁涉诸家流派。何昆玉虽取法对象广泛,却非盲目兼收并蓄,而是以自身审美为准则进行筛选。 何昆玉的实践展现了清代印学鼎盛时期印人对取法路径的思考与探索。 

关键词:何昆玉;篆刻取法;印宗秦汉;印从书出;印外求印

何昆玉,名琨,字昆玉,号伯瑜, 后以字行,广东肇庆人。其精金石、善 鉴赏、通医学,收藏颇丰,生于1829 年,卒于1899年①。何昆玉的篆刻技艺曾 受教于潘萱坪、余曼庵、孟蒲生、陈澧 等人。东塾印派创始人陈澧对其评价极 高:“吾粤老辈中黎二樵善刻印,谢云隐 尤为专门。

二樵专用汉法,云隐兼元人 法。吾友孟蒲生则又兼浙派……蒲生殁后 遂无能刻印者。刻印虽小道,然必识六书 偏旁,必能篆书隶书,又必善刻……昆玉 年少聪明,为之不已,将有以得二樵云隐 之遗。”[1]3399陈氏认为,继谢景卿、黎 简、孟蒲生之后岭南印坛无人能刻印, 而何昆玉的出现使岭南篆刻传统得以延 续。

蔡显良认为此说过于绝对,但也指 出这从侧面反映出何昆玉是清代岭南篆 刻的重要人物[2]。《书法》杂志1992年 年历画将何昆玉列入“中国印史一百杰 出人物”。何昆玉曾为陈介祺编撰《十 钟山房印举》,并辑有《吉金斋古铜印 谱》《汉印精华》《簠斋藏玉印》《端州 何昆玉印稿》《古玉印谱》《百举斋印 谱》等,其中《吉金斋古铜印谱》影响深 远,是印人习印的范本,曾多次刊行。作为清后期岭南印坛的重要人物,何昆玉的 篆刻取法多样。 

一、印宗秦汉 

明清印学理论中,“印宗秦汉”并 非特指秦朝、汉朝印章。所谓“秦”往往 是对包括秦朝在内的“汉”以前的历史阶 段的统称,而“汉印”则包括汉、魏、晋 甚至南北朝时期的印章[3]。“印宗秦汉” 是印人习印的起点,即使在偏于一隅的岭 南地区,清代印人对这一理念的实践也早 有根基:谢景卿治印溯源秦汉并兼取元 人,黎简专攻秦汉,孟蒲生则兼取汉印 与浙派。何昆玉的篆刻取法同样未脱离 “印宗秦汉”的范畴,从其印章及边款可见,早年以汉印为基础,后兼收古玺及魏 晋印章。 在何昆玉的印谱中,有大量仿秦汉 印之作,如临摹将军印的“四角胡王” (图1)。他将秦汉印细分为官印、汉 押、急就章等,甚至以填篆、蚕篆、汉 印变体等篆法入印。

这种分类虽在今日 看来不够精准,却反映出清代印人对秦汉 印的理解。从其早年习印经历及晚年印 面、边款可见,何氏对秦汉印的学习贯穿 一生。此外,古玺与六朝印亦是其取法对 象,如“千秋”印文,何氏就有多方临习 古玺之作。(图2、图3) 何昆玉临习秦汉印的历程可在其印 谱序言中得到印证。

他在印谱自序中写 道:“余自髫龄入塾,即喜摹印。十三岁受学于南海潘萱坪先生。先生于汉以来摹印 之法,靡不臻其妙。余相从数载,深得其教。 十七岁见赏于林甫南先生,十八岁受学于俞曼 庵先生。先生授以丁黄陈赵四家印谱,得浙人 之法。十九岁见赏于孟蒲生先生,朝夕过从, 得传汉印及元人小篆法。

二十岁为同邑冯铁华 先生作一印,见赏于番禺陈兰甫先生,遂承授 说文偏旁秦篆汉隶之学。”[1]3401这段自述勾勒 了其40岁前的篆刻取法脉络:13岁从潘萱坪 学汉印古法,19岁得孟蒲生传授汉印与元人篆 法,直至晚年仍对秦汉印刀耕不辍。好友吴大 澂曾评价其对秦汉印用功极深,“直入汉人之 室”,而何氏亦自言“自言性谨不能超乎规矩 为憾”[1]3400,可见其对秦汉印传统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