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砚旅,全名黄又,字燕思,砚旅是他的号。清初歙 县人,长期居住在扬州,是石涛的好友与艺术赞助者,一个 有强烈遗民情结的诗人。他好游,“足迹几遍海内”,在各 地不遗余力地收罗先朝遗迹遗事。石涛此卷,正是黄砚旅漫 游塞北逋归,又计划南游闽、粤,预先约请石涛精心绘制的 纪念性图卷。卷中画黄砚旅毡帽布袍,腰系丝绦,屹立于山 岗之上。

肖像画得极为传神,诗人双目炯炯,气宇轩昂,一 种不惧艰险的神情跃然纸上。身旁虬松高耸,峭壁入云,崖 上道边,寒梅怒放,万蕊千枝,香清骨劲,象征了画中主人 公的人格意向,也点出了他身处的境地——俗称梅岭的大庾 岭,一个由江西通向闽、粤的必经之地。画境构思严密,形 象精准,在一贯的纵恣潇洒之中处处流露出不欲发越太甚的 严谨创作态度,是石涛难得的经意之作。在创作这幅《度岭 图》之后,石涛又为黄砚旅画过二册他的南游诗意图册,亦 都是非常精彩的经心杰作,足见石涛与黄砚旅非同寻常的友 谊及黄又在石涛心中的地位。 

得到石涛这一画卷后,黄砚旅便带着它由浙江至福建、 广东,而后又渡海到海南岛,再北返经江西而归,历时两 年,行程数万里。所到之处,他的一些旧友新知都在这个画 卷及卷后留下了诗文题跋,对黄砚旅搜讨先朝遗迹、烈士隐 逸而不畏艰难困苦的精神与人格表示敬佩。四十多位题咏者 大多是前朝遗民,自然声气相投。也有一些是已入清为官且 地位不低的文坛名士,如王渔洋、梁佩兰等,他们同样对黄 砚旅这一壮举给予热情的赞扬。虽然大家对黄氏此行的目的 说得比较隐晦,但都借此机会作了心迹的表露与表态。

尤为难得的是,本卷还有石涛与黄砚旅的共同友人八大 山人、孔尚任、李驎等人的长篇诗题。八大为别人作诗跋极 少,他对黄砚旅的壮游亦赞佩有加,书法更是他晚年开门见 山的典型风格,而《桃花扇》作者孔尚任的诗题同样是世不 多见,故弥足珍贵。李驎则因其《虬峰文集》中关于石涛、 八大的多处记载而成了八大、石涛研究者避不开的重要历史 人物,他在此卷后的长篇题诗,无疑是记述石涛交往圈的重 要文存,可补《虬峰文集》之缺。因此,当这个被日本一位 著名鉴藏家秘藏了六七十年的珍贵手卷于20世纪80年代在东 京偶一露面,立即受到海内外研究者的珍爱与关注。

著名学 者汪世清,海外石涛研究专家乔迅,日本、中国美术研究权 威古原宏伸,在他们的著作中都有专章与论文论及此卷,对 石涛、八大与黄砚旅的交往,对黄砚旅闽、粤之行的目的、 行程以及本卷在中国绘画史上的重要意义都有很深入的研究 与极高评价。 

石涛 黄砚旅度岭图 32cm×167cm

作为记游性的肖像画,石涛并没有在《黄砚旅度岭图》 上落款(古代肖像画包括行乐图,大多不落画家款识),但 见过这幅画的专家学者异口同声地指认这就是石涛的作品。 古原宏伸在他《中国画论的研究》一书中有一章专门考证此 卷,标题就是《石涛黄砚旅度岭图卷》。乔迅也特别指出: “别忘了,这幅画可是出自中国西南方桂林地区的大明宗 室之手。”“石涛在此处不只噤声,更以实景图宛然在目的 铺陈手法,创造出混融了历史回应的幻象。”在他那本著名 的《石涛——清初中国的绘画与现代性》一书的注释中,乔 迅也和古原宏伸一样,多次明确标明《黄砚旅度岭图》为石涛所作。汪世清在见到《黄砚旅度岭图》的影本时,正在撰 写有关八大山人的系列考证文章,他为此写了一篇论文《南 州喜晤黄砚旅——八大山人小考之七》,考证了八大山人在 《黄砚旅度岭图》后题的那首七言诗。

认为:“八大山人和 石涛,一在江西,一在江东,素未谋面,但像黄砚旅这样的 共同朋友,却在两位艺术大师间不时地沟通着。这次‘南州 喜晤’,也必然会增进八大山人与石涛的了解。” 在乔迅论及《黄砚旅度岭图》的作者时他这样说:“至 少在山水的安排上,其风格与品质皆指向石涛。”以风格来 考定作者或作品的真伪,自然是鉴定古书画的重要依据。乔 氏的书里印有一幅华盛顿沙可乐美术馆藏的石涛补图的《洪 正治像》,构图与《黄砚旅度岭图》颇为近似。这种创作习 惯更反映在他的笔墨上,现藏上海博物馆的石涛《余杭看山 图》近岸的梅树画法与《度岭图》上的梅树画法十分相像。 

另北京故宫博物院藏的石涛《花卉杂画图》册八开之一《墨 梅图》,上海博物馆所藏《梅竹石图》扇页其枝干转折处笔 与笔之间常留一很大空隙,仿佛似生生折断一般,《度岭 图》松树下一棵浓墨梅树也是如此,枝与枝之间断得很开, 在其他画家的画中却很少见到这特殊画法。卷中小石的画法 则更为典型,例子很多,此处仅以故宫藏石涛《山水》册十 开之一以及王季迁藏《溪南相思图》轴,与《度岭图》比 较,即可见风格特征之出于一手。其稍稍有别的是北京故宫 博物院藏册页及王氏藏轴都用生纸,《度岭图》则用熟纸, 故墨晕不同,但笔法却极为一致。

乔迅所说“风格与品质皆 指向石涛”的判断是可信的。 当然,还有一些辅助依据可以帮助我们断定此卷的作 者。本卷贉尾,及其本幅上数十余位黄砚旅的旧友新知的诗 跋,相信谁都不会否认它们的真实性。他们与石涛几乎都是 同代人,而那个时代,具有石涛这种风格的,所见没有第二 人,他的弟子程鸣等与他的风格和水平都有很大差距。他另 一名传人石子乾,据刘九庵先生考证为石涛后人,但也是神 龙见首不见尾,石涛完成《度岭图》时,石子乾估计尚未入“大涤堂”之门。所以,1699年为黄砚旅南下而创作这幅纪 念性作品的只能是石涛,这是由风格及艺术史角度综合思考 做出的判断。 

鉴定此画的辅助依据还有一些可以附带一说,前述黄 砚旅从岭南回扬州后请石涛画的那套《黄砚旅诗意册》, 计三十开,二十二开为香港至乐楼旧藏,另有四开在北京故 宫,一开在浙江博物馆,余已散佚。据石涛自题该册用的也 是罗纹纸,与《度岭图》卷后题跋的用纸一样,显见这是黄 砚旅喜爱并收藏颇多的纸张。但《度岭图》本幅因要画肖 像,罗纹纸帘纹密,脸部难于晕染均匀,故用了上好的白棉 纸。黄砚旅是一个深知画理的行家,于此也可见一斑(他对 石涛的赏识,亦足以证明他确是一位知者),并非偶然巧合 的用纸。

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度岭图》诸家题跋的非伪, (当然各家书法的时代气息及王士禛、八大、孔尚任等人用 印的有据可查,同样显得十分重要),题跋的可靠又反证了 画作的可靠。另一个可借助审定此卷的依据是它曾经是清代 乾、嘉、道时代极负盛名的鉴藏家戴培之的藏品。戴培之是 镇江人,与黄砚旅定居的扬州,仅一江之隔,戴培之从黄氏 后人购得此卷的可能性极大。戴培之在本幅及拖尾上共计盖 了三十二方印章,有些印章尚未见诸印谱。戴氏印鉴的可靠 将我们的鉴定目光推前了一二百年,它与近代作伪高手张大 千已毫无关涉。《度岭图》为石涛手笔由此又多了一层可靠 的保障。

据《度岭图》题跋的纪年推知,黄砚旅完成各家题 咏,先后花了二十多年时间。为携带方便,更为了方便诸家 题写时有所改动,他不可能先期装裱后再征题,自己粘接的 纸卷很容易脱落,由于包装与储藏处不一,数十年未经装裱 的尾纸有些已经霉变,有些则保存完好,这是手卷递藏过程 中常见之事。曾见明人叶盛《行书》卷,五百多年了仍未装 裱,依原样分为六段,纸色亦不再一统。若凭表面状态来判 断真伪,很容易误入歧途(本卷最后一次装裱,次序已乱, 亦可证递藏之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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