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博物馆藏传宋人《山寺群峰图》再探

从画艺风格到创作观念:天津博物馆藏传宋人《山寺群峰图》再探

摘要:现藏于天津博物馆的传宋人《山寺群峰图》,无作者款印,无鉴藏印鉴及文字,不见著录之中,多为研究者所忽视。经本文 考察,知本幅凡笔墨语言、技法语汇及程式符号的拣择与演绎,受及北宋李成(919—967)、范宽(约950—约1032)、燕文贵(约 960—1044)、郭熙(约1000—约1090)诸家画脉笔墨经验与创作成果的共同影响;与此同时,呈现出北宋之末、12世纪初期山水画 艺创作观念的重要转向之一暨李唐(活跃于约1115—1145间)等人为之探研求索的“近观山水”风潮于画史惯性之下对其艺术创作实 践的形塑作用;系时下众多藏匿于五代宋元绘画之中的金代山水画之一。 

关键词:《山寺群峰图》;混合画风;近观山水;金代山水画

一、引言 

现藏于天津博物馆的传宋人《山寺群峰图》(图1)[1],本 幅绢本,水墨;纵23.1厘米,横25.4厘米;无作者款印,无鉴藏 印鉴及文字;揆诸文献,未见著录。全幅多有裂痕、破损,或为 数次修复故,补绢处亦多。 本世纪初,余辉(1959— )于其人《金代画史初探》 (2000)一文中,提出本幅应系一传世金画的论点,点明其“所 挥写的北方山水与金代山水画风一脉相承,难以出自其他区域的 画家之手”,颇具洞见;唯将本幅创作年代置于金卫绍王(完 颜永济,?—1213,1208—1213在位)朝至元代建立(1271)之 间而以为“金代后期山水画”的见解,本文与之观点不同。[2]

图1 金 佚名 山寺群峰图 23.1cm×25.4cm 天津博物馆藏

此 后,余氏又于其文《藏匿于宋画中的金代山水画》(2008)中, 进一步透过图像学、建筑学及地质学视点,为本幅成画年代的判 定再作举证;[3]然以二文论旨并不在于专门探讨此作,故而述陈 均约略,及今仍有相当充分的可再作发掘与探研的空间——此两 种外,本幅尚未再见诸其他研究者的关注。 

图2 溪山行旅图 江山楼观图 溪山楼观图 局部

然而,这件尚未盈尺的《山寺群峰图》,若近观详视,则 犹有独到之处:其对于笔墨语言、技法语汇与程式符号的拣择与 演绎,呈现北宋当代多支画艺脉络融合交汇的特征;其所反映的 创作观念,或可关联起北宋之末山水画艺创作观念之转向暨12世 纪初期李唐等人的“近观山水”画艺实践——凡此种种,都将于 后文之中一一阐论——而对于时下认识此一历史阶段内中国绘画 之究竟,具有特别的价值。 

二、本幅画迹情形概论

此图绘诸峰层列、山岩峻拔、谷中幽深之景观;诸峰作尖 顶,其上密树层林,其间飞瀑鸣泉,近处巨石结组之上,古木杂 树远近参错,掩映高阁,并有庙宇、石桥,人物往来活动其间; 笔墨沉郁而不失活泼,刻画尚精,尤以淡墨层层渲染,营造一派 寒烟萧疏、寒林苍翠的气象,使观者赞叹彼时画者于尺幅之间含 蕴无穷韵致的能力。 

图3 溪山行旅图 江山楼观图 万壑松风图 局部

细读画作,知本幅内容似非完整:其右侧边缘中部,见有 一小组用以表现繁盛树丛的笔墨点簇;右下角落,各见有自幅右、幅下探进画幅之中的山石局部,又有一颇似栈道形象的描 绘,造形亦不完整;左下角落,见诸楼台、桥梁及树木形象同画 幅边沿的交接情状颇不自然,意味局促。凡此种种,均提示出此 作边沿大抵曾为人裁剪的事实——或其原本即一帧册页,与今所 见者差别不远;或其原本曾为一件手卷,两侧画幅因种种原因不 得保留,唯裁切至如今一截——考虑全作笔墨造形的拓展性,此 说亦具有一定程度的说服力。 无论如何,幸而今所存本幅,其造境与取意尚完备,画面 形象由近及远的空间组织有效有序,诸自然景象、人文建筑与人 物活动等构成元素聚合得当,作品主题在此之间应已充分体现。 

图4 茂林远岫图夏山图局部

譬如对于不同景深之中树木组群形象的描写,由近景对之颇为深 入的塑造,转换至中景纵横约略的表现,再至远景以点簇形塑山 顶密林的手段,伴随空间的深入递次变换造形手法的方式,充分 表现出画作的空间感与层次感;又如对于诸峰刻画力度各自精准 的控制与拿捏,兼及由空间靠前而位置居中者渐次向深远之中蛇 形推演的布置方法,俾使尽管诸峰造形意味相近、形态相似、排列如屏,而无堆叠堵塞之感,亦无压抑急 促之状;又如对于由远景发展至中景的 瀑流形象的刻画,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的匠 心独运,于自然不经意间同画幅最前方奔 泻而出、刻画充分的飞泉构成视觉上强烈 的对比,意味完足,意境周备,尽述画面 空间的幽深;又如近景庙宇、桥梁、楼观 等建筑形象不厌塑造充分的细节,人物造 形精致具体、鲜活生动,兼及同巨石、 树木、瀑流形象的结组构成,均符合11至 13世纪山水画艺刻画近景形象的态度。由 上析论,可知本幅画艺构成的逻辑清晰周 全,画迹或为人剪裁的情形,并无碍对于 本作更进一步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