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油画

《爷爷的河》

尚扬近照

《黄河船夫》

       中国油画从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的转变，包含了多种原因。其中跟时代和社会的变化有关，也跟部分油画家的个人经历有关。从他们个人的角度来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因素，促使其在创作观念、表现语言乃至个人艺术风格方面发生变化。尚扬也是如此，上世纪90年代初因病住院，这一经历的特殊感受，给他的艺术创作带来了转型的契机。他在《自述》中写道：“1991年初冬，我从长途车里回望渐渐远去被大雪覆盖的黄土高原，在一片被白色抹去的风景里，结束了我的十年纪行。此前不久，我画了《大风景》，它已不再是我1985年以前那些关于文化记忆的黄色土地。”有评论家称，尚扬的画，是物象高度形式化的视觉图式，加上质朴高雅的色调和平面化处理，从不同侧面凝聚着他对当代人类生存状态的焦虑与反思，蕴育着他对人生与艺术的不息追求。

　　1942年生于湖北的尚扬，原籍四川开县。1965年自湖北艺术学院美术系毕业之后，在湖北人民出版社担任美术编辑。1981年获得湖北艺术学院硕士学位后，长期从事美术教育和美术创作工作，先后担任湖北美术学院教授、华南师范大学教授、首都师范大学教授。

　　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尚扬的油画作品有着浓郁的自然乡土气息。他的研究生毕业创作《黄河船夫》（1981年）以写实的技法表现了黄河船夫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顽强不屈的意志。这是一件高140厘米、宽385厘米的大作品，在横向构图的画面上，描绘了9位船夫合力拉船的紧张场面。他们紧贴着船舷的身躯、紧绷的肌肉和他们之间紧密的合作，赋予了画面真实而传神的现场感。从左上方到右下方斜亘的船体，不仅增添了画面的动势，而且也在虚实之间把画面的空间分割得有条不紊、绰绰有余。远处的天空，以其多变而不稳定的色彩渲染着画面的气氛，它不是脱离于黄河船夫之外的可有可无的装点，而是和画面人物形象融为一体的真实刻画。尽管《黄河船夫》并不是针对某个具体的事件或场面，但是画面的情节以及尚扬的创作观念和所使用的表现语言，都成为尚扬早期作品的重要代表。尚扬有不少作品都是关于黄河以及黄土高原的题材，他对这类题材的偏爱，源自于对文化和历史的反思。尚扬在致友人的一封信中曾经谈道：“几次黄河黄土高原之行，使我开始悟出一些道理。我之所以往，是为找一个自己要走的路口；我之所以取，是为寻求一个民族文化生成的基因，找到一个人与自然、人与历史、人与天籁永恒的联结之处。”他的油画《爷爷的河》（1983年）就是这一创作思想的反映。画面描绘了黄河老船工和在他怀中嬉戏的婴儿，浩渺的河水朝着画面的纵深远远地伸展，洋溢着隽永的意味。半躺着的老人形象，从他的脚部、膝盖到上半身，呈现为S型的曲折，这种造型方式使画面有一种跳跃的视觉感受。奔流不息的河水，不仅是对客观物象的表现，而且也包含了生生不息的岁月沧桑。尚扬所要寻找的路口以及所要表达的诸种思考，在相对简洁的画面上，蕴藏着饱满的生机。尚扬曾经还创作了《不断掰开的玉米》（1986年）、《往事一则》（1988年）等作品，在厚重拙大的审美意象中表达了他对生活的追问和对历史的反思。

　　上世纪90年代以来，尚扬开始了艺术语言的大变革。他逐步超越了对客观物象的具象描绘，以独特的方式对画面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解构和重构。他的《大风景》（1991年）就是这样的作品，画面上起伏多变的山陵土地，以不规则的方式被散开、再拼合。尚扬不再强调画面的立体空间和纵深关系，而是在平面化的视觉体验中借鉴了类似拼贴、剪纸的表现方式。如果说在此前的作品中，尚扬追求的是对人类文化与社会历史的反思，那么，从《大风景》开始，尚扬则试图展开人类心灵深层结构中的另一种形态的历史。它跟田野和山林有关，但又不仅是田野和山林；跟生活细节有关，但又超越具体的生活细节。它是属于视觉的，但更为重要的是属于人的心灵。它可以是公共的记忆，但更大程度上来源于个人的感觉。尚扬的《诊断系列》也是这样的作品，画面以病人接受诊断和治疗为话题，引申出若干接二连三的思考。在病人与医疗仪器之间，在病人与医生之间，在病人的身体和心灵之间，隐藏着敏感、脆弱、多变、曲折而异化的复杂状态。比如《诊断系列》之二《深呼吸》（1994年），表现的就是从“呼吸”的自然属性到社会属性嬗变中的文化课题。作为自然生理状态的呼吸，不需要时刻都能感觉到它。而在诊断中由医生对病人提出的“吸气”、“呼气”的要求，却是带有明确的指令特征。尚扬由此联想到各种社会关系中，原本属于自然状态的因素，由于各种原因而成为某种指令的结果，并且就像病人的呼吸在被要求“吸气”、“呼气”的时候，反而变得不自然起来。

　　尚扬对于源出人类心灵的艺术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在近期作品中不断发掘从视觉到心灵的可能性。他的《E地》（1999年）、《蛇年风景》（2001年）、《游山玩水》（2002年）、《风的日记》（2002—2003）等作品中，包含着种种角度的文化思考。这与其说是尚扬的创作观念在视觉方式上的精神投射，毋宁说同样也是他从早期以来一贯的文化追求，体现着他的寻根意识和文化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