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你觉得谢稚柳最大的贡献在哪里?

 谢定伟:我父亲不是一个单纯的画家,他是一个学者型的画家,他的学术研究和他的绘画是相辅相成,互为因果的。他最初为了学习绘画而研究古画,继而研究中国美术史,这样,最初以提高绘画水平为目标的深入研究最终使他成为一个学者和古书画鉴定家。随着研究的深入,随着长期鉴定古书画并不断地借鉴和积累经验,使他的绘画水平有了根本性的提高;而绘画水平的提高,以他对笔墨和用笔的深刻体会,又反过来对书画鉴定产生很大的帮助。这种绘画与鉴定相辅相成,并且两者都达到顶级的水准,这在整个中国绘画史上是很少见的。

谢稚柳作品

 我父亲另外一个重要的贡献是对国家文博事业的贡献。上世纪六十年代,他先后与张珩、启功、刘九庵等人组成古书画鉴定小组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鉴定公家单位的书画藏品。由于文革的爆发,这项工作开始不久就停止了。文革结束后,我父亲又向国家文物局提出恢复全国巡回鉴定工作。在当时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心下,鉴定小组重新开始工作并由他担任组长。整个中国古代书画鉴定工作,前后积十余年之功,对中国大陆各大博物馆及文物单位所收藏的古代书画作了一网打尽式的研究与整理,并为后世留下一部书画图目著录,创造了中国书画鉴赏史上的奇迹。

 记者:今年有没有举办谢稚柳艺术方面的活动?

 谢定伟:今年5月份,上海文联和书画院将举办一个长三角地区的名家邀请展,作为纪念我父亲百年诞辰的一个活动。这个展览除了展出我父亲的作品外,将邀请一些江苏、浙江和上海的画家来参展,这些画家中有些是我父亲的故友和学生。上海书法家协会在五月也会办一个书法展,展出我父亲的书法作品和一些已故名家的书法作品。另外,今年九月份上海博物馆将举办“谢稚柳书画精品展”,预期展出八十件左右精品,我也正在帮他们征集展品。明年春天,常州博物馆也计划举办纪念画展。

 还有一件大事是我们正在策划出版《谢稚柳全集》,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工程,希望能收集到他毕生的代表性作品和精品,晚年的一些应酬之作不准备收录进去。他一生中的精品大部分是在早中年时期所作,晚年也有一些精品,但受到健康条件的限制。晚年全国书画鉴定的近十年间,由于很多人向他求画,也不免多了一些应酬之作。

 记者:坊间有人说,谢稚柳鉴定了一辈子宋元书画,笔下却全是自己的东西;相反陈佩秋却笔笔呈现宋元的面貌。

 谢定伟:这个说法恰好颠倒了。举例来说,我父亲的山水画完全是宋元的面貌,特别是北宋的面貌,他融合了北宋各家的特点,创造出自己雅致清绝的格调,他的画里处处可以见到北宋画的痕迹。

 我母亲年轻时花巨力临摹宋人和元人的绘画,但她后来的作品里,虽然宋元的根基深厚,但宋元风貌并不十分显著。我父亲年轻时并没有专事临摹宋人山水画,但他的山水画却完全是宋人的面貌。我母亲曾说,我父亲不事临摹,但山水画却那么像宋人;她自己大量临摹,作品却不像宋人。现在看来,我父亲有过人的视觉记忆力。在他所处的时代,照相技术不普及,复印技术还没有,如果不临摹,只有靠死记硬背。当年他去庞莱臣家用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的时间看一幅《夏山图》。所以我父亲学宋元,靠的是默记和背临。

 记者:谢稚柳和陈佩秋作为夫妇,在艺术上是怎样互相影响的?

 谢定伟:我父亲早年字和画都学陈老莲,后来人物学唐人,山水花鸟学宋元,晚年书法宗唐人。我母亲主要学宋元,也涉猎明清。母亲在绘画上下的工夫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她写生、临摹不计其数,练就了扎实的绘画功底。但当时很多人都不相信我母亲画得好,以为是我父亲代笔的。我母亲最不喜欢听别人说她的作品是谢稚柳代笔的,每当提起,都非常气愤。

 他们也在一起探讨书画方面的问题,但基本上是各人走各人的路子。我母亲以前在艺专做学生的时候就开始临摹古画,可以说对学习传统是情有独钟的,后来对古画的认识不断提高是受到我父亲的影响,父亲从事古画研究的环境也使得她对古画的了解更为透彻,这对她的绘画也有很大帮助。在对古画的鉴定和研究上,我母亲应该是受到我父亲的一些影响,但是如何画画,以我母亲的个性不太会完全听我父亲的,他们之间也有争论,她有自己的想法。

 记者:谢稚柳的存世作品大概有多少件?

 谢定伟:我估计我父亲一生所作的书画作品可能有上万件,98%以上的书画都在藏家手上。我父亲曾经给过我十几件作品,我后来是在市场上买他的作品,陆陆续续也买了几十件作品。国内美术馆里藏的不是很多,像上海美术馆可能有几件,上海博物馆有一、二十件,上海中国画院可能有近十件,绝大部分在海内外私人藏家手中。

 记者:谢稚柳的书画该从哪些方面来鉴定?

 谢定伟:我小时候经常看我父亲作画,了解一些他的用笔习惯以及他的用笔所可能产生的笔墨效果和特征。因此,画面上的形体如果反映出用笔习惯的不同,就很容易看出来。他的画有一大部分我也没看到过,我是从有条件见到的画上来学习。在看他的书法时,不仅要看字的大致形体,应该仔细看每个字的走势,在自己的脑子里依每个字的走势写一遍,好像自己拿着笔,以父亲的习惯来重新写一遍。有些伪作大致形体是写得比较像,但是笔势的走法生硬、转折不到位都能暴露出来。

 我父亲在重庆的时候,张大千送过许多大风堂特制的纸给他,这种纸上都有大风堂字样及花纹的水印,我们现在叫做“压花纸”。这是张大千和我父亲画画特有的纸,我父亲中年的作品有不少是用“压花纸”画的,这可以作为辨别我父亲书画真伪的参考依据。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仿照这种旧纸或找到旧纸来作假画,但这种情况应该是比较少的。另外,他自己有专用的扇面,“苦篁斋”、“谢稚柳画扇”红印盖在扇面两边的夹层中。不过现在的作伪高手也不是不能仿造这样的扇面,但是纸张和云母粉的质地会不同,再结合画一起来看就容易辨别了。

 记者:如果拍卖行出现拍卖谢稚柳赝品的情况,你一般会怎么处理?

 谢定伟:一些熟悉的拍卖行征集到谢稚柳的作品,一般会找我看一下,我就给他们提供意见。但有些“大牌”拍卖行不太愿意听不同意见,即便是赝品,在图录已出版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愿意撤拍,但我也不想诉诸法律,因为法律不见得能解决书画真伪的难题。这主要还是要看藏家对书画的认识。如果没眼力,买了假画,自然下次会学乖。如果次次买假画,那就只能怨自己了。拍卖行应该尽力把赝品挡在门外,不要去害藏家。但拍卖行的能力有限,千千万万的拍品中不可能没有赝品。如果有一天,一件谢稚柳的赝品假到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那我就愿意承认那张作品是真的或是一件好作品。这么多张真迹里多一张可以乱真的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无损于我父亲一丝一毫的声誉,这跟张大千的假石涛画也值得收藏是同样的道理,当然价值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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