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象的生命 —杨参军油画艺术探析

摘要:本文聚焦杨参军30余年来所进行的具象表现绘画创作,从静物、风景、人物三个题材入手,分析其如何突破 传统观察方法,形成以结构秩序表现生命状态的艺术语言。杨参军的创作路径,不仅拓展了中国具象表现绘画的理 论与实践空间,也为当代绘画教学提供了具有启发性的参考。 

关键词:杨参军;具象表现绘画;观看方式;生命真实

具象表现绘画起源于20世纪的法国,以德朗(AndréDerain)、贾科 梅蒂(Giacometti)等画家为代表,强调绘画应超越单纯的视觉摹写,通 过现象学式的观看,让物象的结构与精神在画面中真实显现。具象表现绘 画既重视感官的真实捕捉,又非纯粹之感官体现,兼须表达明确的精神, 使作品具有思想性。[1]贾科梅蒂在创作中多次尝试通过抹去重画、反复描 绘,以期不断接近流变不居的“真实”,他的艺术实践也深刻地影响了后 来聚集在巴黎的诸多艺术家。

图2 杨参军《大地之二》布上油画 200cm×300cm 2012年

20世纪90年代初,旅法画家司徒立结合自身 的研究与创作实践,概括出具象表现绘画的“基础方法”,即以直观为起 点,通过“悬置”与“质疑”建立起对物象的深入观看,并在绘画实践中重视构成意识,将主体经验与客体 特质在画面中协调起来。[2]1991年, 司徒立受邀在浙江美术学院(即今 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讲授他所 总结出的这一套“基础方法”, 引起了师生们的普遍兴趣,当年 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的杨参军亦 深受影响。

自1994年起,杨参 军积极参与中国美术学院具象 表现绘画的教学研究,在创作实 践中重视通过真诚的观看去重构 物象的结构关系,探索油画艺术 中蕴含的内在生命力,构建了一 种既保留技艺又富有哲思的绘画 语言。 

一、家庭静物:存在的秩序 

在杨参军的绘画转向过程 中,静物成为其探索观察方式的重 要实践领域。他通过对日常物象的 持续凝视,研究结构秩序与生命状 态的视觉建构,逐渐确立了个人具 象表现绘画的语言特征。 当具象表现绘画理念在杨参 军心中确立后,他对世界的视觉认知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他不再满足于传统绘画中对 物象体量与质感的再现,而是转向对物象之间在秩序 关系上所蕴含的内在力量与气质的探寻。

图1 杨参军《隐秘的干柿》布上油画 80cm×100cm 2007年

在他看来, 物体之间的关系本身即为一种生命的存在形式。“他 期待着自己如同贾科梅蒂再次‘复制’塞尚那样: ‘在自然面前实现自己的感觉’——一个清纯的不被 观念牵制的、不是图像化的感觉。这样的理想使他不 纠缠于题材的独特,不再在意于样式的翻新。”[3]至 此,杨参军家里的明式木椅、玻璃茶几、小抱枕、女 儿的布艺玩具,以及石榴、火龙果等,都成了为他提 供新的观看方式的道具,作为静物在其作品中反复登 场。

杨参军逐渐意识到:“‘存在者的真实在它的存 在中显现’,这是存在主义哲学的一个核心命题,当 贾克梅蒂将目光重新投向一个苹果时,他是以一个生 命体来关注存在本身,他要执拗地追寻世界真实的样 子。”[4] 观看方式的变化也促使杨参军的绘画形式发生了 转变。他在具象的物体中看到了抽象,并由此感受到 其中充盈的气韵与多变的节奏。通过这一观察方式, 杨参军意识到每一个物象其在空间中的存在,都是一种静止状态的生命形态。因此,在他的油画创作中, 点线面的构成、黑白灰的处理,以及色彩间的对比与 呼应,皆成为他表现这种生命形态、建构画面的有效 手段。 

1995年至2005年,杨参军创作了大量场景静物。 在创作中,他在重拾感性直观观察的同时,也增加了 理性思辨,将对象间的结构关系转化为画面上的生命 力量。这种观察方式虽源于康德哲学及20世纪初的现 象学思潮,却也与中国传统美学及画论思想相暗合。 杨参军这一时期的作品体现出明显的结构和力量感, 以及在感性观察中所蕴藏的思考。 新的视觉观察方式直接影响了创作者自身对绘画 的理解,并在画面上呈现出全新的绘画体验。例如, 在《隐秘的干柿》(图1)中,柿子不像往常静物 般以新鲜的模样摆在精巧的衬布上,而是藏匿在椅 子上杂乱摆放的物件之中。

图3 杨参军《经世致用——明末大儒黄宗羲》 布上油画 260cm×230cm 2009年

乍一看似乎有些散乱, 但画家以鲜活的笔触、色彩及有意识的组织,使画 面呈现出抽象美感与视觉张力。这种看似随意的陈 设,其实对应了具象表现绘画的“悬置”原则,即 放下对事物功能与既定美感的判断,让柿子、椅子、杂物等在同一个平面上平等出现,从而生成新 的秩序。 

经过数年观看方式的训练,杨参军对周遭万物充 满观看的渴望,寻求蕴含着结构力量的画面图式。他 的观察方式如同孩童般贪婪而敏锐,冰箱的一角、椅边地板的杂物,乃至浴室瓷砖上的一抹反光,都能激 发他的创作热情。这种敏锐的捕捉,也是一种对“直 观”的训练,让画家随时回到最真实的观看,而不被 任何成见或画面样式所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