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瀚家书十二札考释 —兼致姚元之手札

摘要:李宗瀚《致小谷贤婿信札册》包括作者致女婿小谷(即徐之珸)的书信十一札三十七页与信封一个,另有题跋三 页,大都为李宗瀚 1828 年至杭以后在浙江学政任上的家书,是其晚年最真实的缩影与写照,洋洋数千言,史料价值极高。 本文结合《李宗瀚研究—临川李氏善本碑帖录》与《李宗瀚年谱》,详细梳理考证每一札的书写时间、地点、人物与事 件,以期全面还原一代金石收藏大家李宗瀚晚年的真实生活。 

关键词:李宗瀚;徐之珸;家书十二札;杭州;浙江学政

一、背景介绍 

李宗瀚(1769—1831),小名阿宝,字公博, 一字北溟,号春湖、春湖居士、静娱室居士、拓园 居士、长乐乡人(图 1),斋号有静娱室、桂隐山 斋、拓园等。祖籍江西临川,寄籍广西桂林,清代 嘉道年间著名的书法家与收藏家,乾隆五十八年 (1793)中进士,官至工部左侍郎、浙江学政,著 有《静娱室偶存稿》与《杉湖酬唱诗略》等。所藏 五十五件七十种唐宋拓本中,尤以“临川四宝”“临 川十宝”与“临川廿宝”等善本碑帖最为著名 [1]。

图 1 清代学者象传·李宗瀚像

李宗瀚一生共娶四房妻子,育有八子三女。原 配大房朱夫人生二子:联璧、联珂。二房黄夫人生 二子:联玑、桂生(早殇)。三房向夫人生一子: 迎 霜(早 殇)。 四 房 漆 夫 人 生 三 子: 联 璁(九 岁 殇)、联琇、联瑞(幼殇)。长子李联璧(1789— 1807) 早 亡。 次 子 李 联 珂(1792—1843), 字 仲 鸣,号可庵,道光壬午科(1822)第七十二名举 人,官至内阁中书。

李宗瀚在浙江学政任上及去世 前后,李联珂一直守护在身边,“临川四宝”等善 本碑帖即归其保管,可惜天不假寿中年即逝,“四 宝”等便归其子李翊勋收藏。三子李联玑(1800—1833), 字 叔 衡, 官 至 国 子 监 生。 四 子 李 联 琇 (1820—1878),字季莹,号小湖,最为知名,李 翊勋去世后“四宝”等归李联琇保管[2]。

图 2 李宗瀚家族世系

信中多次提 及的六儿即为次子李联珂,当然也是实际意义上的 长子,若仅按李联珂前有一兄三姐算只能是五儿, 六应是家族的大排行。(图 2) 此册手札纵约 21.8 厘米,宽约 11.8 厘米, 首页有李宗瀚书“小谷贤婿手启”签条,小谷即李 宗瀚的大女婿徐之珸,江西南昌人,国学生,李宗 瀚的家庭教师徐学谦之子。

图 3 清代地方官员养廉银简表

李联琇在《临川李氏叙 传》中详细记载了李宗瀚嫁女的经过:“(公)与 人交,坦夷诚悫,延南昌徐学谦授子读,长女方髻 亦从读焉,徐贤之,府君曰:‘君贤之,盍以为子 妇乎?’徐以菀枯非匹,固戏言也,笑而不答。无 何,殁于馆,府君为殡殓,自桂林举匶归其籍,未 尝见其子也。约为姻,皆惊曰:‘徐家赤贫,胡以戏 言而遽许之?’曰:‘昔诚戏言,今则不可食言。 食言于死者,不祥。’竟以长女妻其子。

图 4 第一札选页

次女眇一 目,新淦刘氏自远贻书求婚,初不知其眇也。先告 之故,俟其诺而后诺焉。其他多可述者。”[3] 此后 徐之珸便与李联珂一起读书,往来于南昌与桂林之间。1821 年夏,李宗瀚的至交好友兼家庭教师邓显 鹤从桂林取道湖南送李联珂兄弟三人与徐之珸前往 南昌参加乡试,九月中旬乡试放榜,惜数人皆未中 第,徐之珸留赣,邓显鹤与李联珂等返桂,邓显鹤 有《示李生四首》与《解缆后徐生追送至渡头,时 徐方落解》等诗。

次年李联珂中举,而徐之珸则终 生不第,故李宗瀚多次在信中对其进行安慰。 考《李宗瀚年谱》:“道光八年戊子(1828)转 授工部左侍郎,六月,奉命典试浙江乡试正考官, 八月,有旨转提督浙江学政(有旨留学政任)。”笔 者考证由于李宗瀚家在岭南离京较远,且本年之前 已多次返桂丁忧甚为不便,加上自己与生父李秉礼 皆已老迈,或为折中而请求前往南方做官。

图 5 第三札选页

据第一 札“到浙后忙乱终朝”以及信中谈及之人事可知, 绝大部分皆书于浙江学政任上,除第八札书于道光 五年乙酉(1825)六月的京城外,其余十札依次书 于道光八年戊子十二月(其时已至 1829 年一月)至 道光十一年辛卯(1831)一月,涉及李宗瀚典试浙 江期间的方方面面以及南昌老家的诸多事宜,如房 屋买卖、六儿考试、四妹有喜、身体状况、家眷探 亲、盐业经营等,可谓是最真实、最鲜活、最全面的写照。 

1828 年,李宗瀚以从二品的工部左侍郎提督 浙江学政,清朝施行的是低俸禄制,正一品官年 俸 180 两,七品知县才 45 两,所以正俸在官员的 收入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学政并非一个固定的 官职,大都是由皇帝亲自临时委派到各省主持科举 考试与教育工作,因此并无正俸,而从二品的工部 左侍郎一年正俸也就 155 两外加禄米数十石而已。 

图 6 第五札选页

学政虽在文官序列中仅次于总督与巡抚,掌控一省 教育为实际上的二把手,但事务相对较少,故养廉 银亦少得可怜。各省学政养廉银各不相同,一般是 每年 4000 两左右,而我们通过清代地方官员养廉 银简表(图 3)可知,繁华富庶的浙江却只有区区 的 2500 两,连总督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如此少的养 廉银再除去公务开支后所剩无几,甚至还要倒贴, 许多学政因此而向学生收取棚规、红案等来缓解经 济压力,甚至成为一种科场陋规。

李宗瀚信中也说 “三年中恐不无贴补”,若非有家族盐业、店铺当 铺等强大的资金支持,恐怕连李宗瀚也要被逼着去 索贿了。 另李宗瀚在信中也曾多次谈及自己的病况,直 至去世皆未好转,从中也可以感受到其一心试学而 尽职尽责的精神与品质,对此邓显鹤在《大清诰授 资政大夫工部左侍郎提督浙江学政李公行状》中记载道:“(公)素有失血证,按试各郡,积劳过甚, 风眩遂作,继以喘咳,然犹力疾校阅。(道光)十 年十二月,刑部公(按:李秉礼)以疾终于桂林, 公南望号痛,绝而复甦,病遂剧。

图 7 第八札

迨扶病星奔就道 而已不可支矣,遂以三月初四日薨于衢州舟次。”[4] 遗憾的是此十一札中未见只字有关金石书画收 藏的信息,而李宗瀚于 1828 年到杭后并于次年整 理并定名了举世闻名的“临川十宝”与“临川廿 宝”,代表着临川李氏家族善本碑帖的收藏至此画 上了完美的句号,故此后的书信便很少谈及此事。 

另家书多为生活琐事,与收藏无甚关系,不见亦属 正常。因有关李宗瀚晚年生活的史料几乎完全空 白,故此十一札更加具有研究价值。此外,文末另 附录李宗瀚致其父李秉礼与致好友姚元之两札。下 面我们将进行详细的考证。(按:本文仅年用公历, 月日皆用旧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