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涛到蒙德里安:吴冠中《都市之夜》的现代性解读

摘要:吴冠中是20世纪中国艺术界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早年的艺术教育塑造了其融合中西艺术风格的创作兴趣。以吴冠中1997年的水 墨画作品《都市之夜》为例,本文探讨了该画作如何体现了吴冠中对石涛与蒙德里安的继承与改造,揭示了吴氏如何在其跨文化艺术 实践中对中西方艺术的现代性母题进行了回应与转译。 

关键词:吴冠中;现当代艺术;石涛;蒙德里安;现代性

中西艺术交流迄今已有几百年 的历史。最初,以意大利画家郎世宁 (Giuseppe Castiglione,1688—1766) 为代表的西方传教士和商人将西方油画技 法带到清宫特权阶层面前,为中国绘画引 入了西方绘画材料和透视观念。此后,得 益于广州是当时与外商贸易的唯一口岸, 广东画家关乔昌(1801—1854)在广州创 立绘画工作室并雇画师进行创作,他们是 中国最早一批充分学习西方绘画技法和 风格的画家群体。

图1 吴冠中 都市之夜 纸本设色 96.3cm×179.8cm 1997年 香港艺术馆藏

此外,康有为(1858— 1927)等晚清文人将西方绘画介绍给中国 知识分子,这些西方艺术知识直接促成了 李叔同(1880—1942)、徐悲鸿(1895— 1953)、刘海粟(1896—1994)和林风眠 (1900—1991)等人对于西方绘画的兴 趣,他们多于海外学习美术后回国从事艺 术创作和艺术教育工作。基于此,在20世 纪早期,国内诞生了一批接受过西方美术 教育的中国艺术家,他们试图在中国绘画 的基础上,走出一条有别于中国古代传统 水墨画风格的艺术道路。

图2 清 石涛 野色册 册页 纸本设色 27.6cm×24.1cm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如何植根中国、 吸收西方艺术,成为这一代艺术家首要关 注的问题,吴冠中(1919—2010)就是这 一阶段的代表人物。本文旨在阐明吴氏 如何在跨文化交流如火如荼的20世纪末, 敏锐发觉并汲取了石涛(1642—1707)与 蒙德里安(Piet Cornelies Mondrian, 1872—1944)作品中的现代性特征,并在 《都市之夜》(图1)中将其融合显现。 

一、吴冠中艺术风格发展脉络

(一)中西艺术启蒙 

1936年,吴冠中进入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学习美术。当时的杭州艺专几乎全面 模仿了法国美术学校的教学方法和角度, 在吴冠中本人看来,简直是法国美术学校 在中国的分校。[1]在西化的教学方针下, 主修西方美术的吴冠中自然而然地接触 到了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1839— 1906)、保罗·高更(Paul Gauguin, 1848—1903)和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1869—1954)等艺术家的作 品,这使他对印象派、表现主义和抽象派 等西方现代艺术流派十分熟悉。吴冠中不 仅在艺专接触到了当时西方兴起的现代主 义艺术,还对中国传统水墨画有了初步认 识。学术环境影响了学生的学习取向,据 吴冠中本人回忆,在那时的杭州艺专,极 少数的学生愿意学习水墨画。

图3 清 石涛 万点恶墨图 纸本水墨 25.6cm×227cm 苏州灵岩山寺藏

即便如此, 吴冠中有机会便会踏足中国美术。他甚至 曾转至国画系一年,只为能在国画大师潘 天寿(1897—1971)的指导下接触到中国传统绘画。[2]在潘天寿的指导下,吴冠中 曾认真临摹过石涛的作品,这是他与石涛 的第一次相遇。1947年,吴冠中进入巴黎 高等美术学校深造美术。

在法国的三年, 吴冠中有机会与西方现代绘画理论和风格 进行更直接的交流,其间吴冠中学习了抽 象派、野兽派、后印象派等现代绘画流派 的艺术风格,并从中领悟到西方现代美术 对绘画形式和色彩的重视。在杭州的学习 为吴冠中打下了坚实的西方美术基础,并 激发了他对中国传统绘画的兴趣;而在巴 黎的深造经历则使他更深入地理解了西方 现代艺术的精髓,为他日后的艺术创作奠 定了跨文化的艺术视野。 

(二)艺术融合探索

毕业后,吴冠中回到国内工作。1953 年,吴冠中到清华大学建筑系从事美术教 学,这时他放弃了对人物的描绘,转而 将风景画作为创作的主要主题。1961年,吴冠中与董希文(1914—1973)一起前往拉萨进行写生,创作了 一系列以灰色为主色调的清新淡雅的风景油画。从绘画技法的角 度而言,他的油画既不完全遵从苏联学院派的风景写生方法, 也不受西方传统油画透视法的束缚,而是引用中国传统水墨画的 技法,即清初画家石涛提出的“搜尽奇峰打草稿”。面对面前的 山水风景,吴冠中并非坐在某处以固定视角对景物进行观察和速 写,而是不断移动位置,从不同角度观察景物,最终将多角度观 察所得画面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像,以构建古代文人画家所追求 的自然感和多点透视的观看体验。

图4 清 石涛 万点恶墨图 局部

可见,此时的吴冠中已经开始 在油画中加入中国传统绘画的作画技巧和构图方式。吴冠中还特 别关注画面中的起伏、曲直、方圆等构成要素,他强调通过运用 黑白和冷暖色的对比来表现山水的结构,这种对形式的关注正是 源于他在法国学习西方现代美术流派的经历。可以说,吴冠中此 时的风景油画创作是其将中国传统绘画的技巧与西方现代主义风 格相结合的最早尝试。 1970年,吴冠中到河北农村劳动,直到1972年,才被允许在 每周日作画。其间,农田中的瓜果蔬菜成了他的主要描绘对象。 清初画家石涛也对瓜果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