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镇画给朱霖的画作看黄镇的绘画艺术

内容提要:黄镇同志是一位杰出的红色画家,代表作有《长征画集》《黄镇书画选集》等。他擅长中国画与西洋画,以革命家的视野和气魄融入艺术创作,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在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收藏展示的黄镇同志众多绘画作品中,有不少是画给妻子朱霖的。这些画作展现了伉俪情深,更显现出强烈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是难得的艺术佳作。

关键词:黄镇;朱霖;革命伉俪

一、黄镇与朱霖其人

黄镇(1909—1989),乳名百知,又名佩寰,原名黄士元,安徽桐城(现属枞阳)人。他毕业于上海新华艺术大学,擅长中国画,周恩来曾称赞他“红色画家绘蓝图”[1]。其创作的《长征画集》是目前保存下来的反映长征的唯一形象史料,是珍贵的艺术精品,先后以英、法、日等国文字出版,享誉中外。

朱霖(1920—2021),原名文佩卿,山西省孝义市司马村人,黄镇同志的夫人。她在外交战线上工作30多年,被誉为开创我国新型外交和树立独特风格的第一代外交战士。

二、黄镇的学画之路与画学面貌

黄镇,出生于安徽省桐城县东乡(今枞阳县横埠镇)黄山村双井边的一个农民家庭,自幼喜爱诗歌、绘画。受民间画家杨绳武启蒙,他八九岁时便已能写擅画,在村中小有名气。于桐城中学就读时,他在美术课上首次接触到西洋画,并刻苦练习中国画创作。1925年,黄镇考入刘海粟任校长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系统学习人像、人体素描等西洋绘画技法及中国画,得到诸多名师指导。此外,他注重写生,经常从大自然和生活中汲取养料。

图1 黄镇 佩卿半身戎装像 66cm×48cm 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藏

这一阶段,他掌握了西方绘画的基础技法,进步很快,其作品曾随校在上海、南京、杭州等地展出,受到画家们好评。1927年,黄镇转入上海新华艺术大学短暂学习后毕业,随后离沪返乡,先后担任双井边澹诚小学校长、安庆成德中学美术教员、浮山公学绘画教师兼训育主任等职。

1929年,黄镇为友人绘制的中国画《归鹿门图》,是《黄镇书画选集》中收录的其最早的一幅画作。这幅传统山水画,用笔简练,落笔干脆,但略显粗放,可视为他学习中国画的探索与尝试。1931年底,黄镇加入红军。在此期间,他创作了大量宣传画、漫画,还曾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绘制高三米多、长十几米的巨幅油画《粉碎敌人进攻》。

图2 黄镇 荷塘清趣图 115cm×67.5cm 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藏

黄镇同志既是卓越的文化工作领导者,又是出色的艺术家。[2]在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他在条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沿途创作了大量感人至深、鼓舞士气的写生画和漫画,这些作品后经汇集出版为《长征画集》,成为长征中珍贵的形象史料和重要艺术品。尽管绘制工具因陋就简,但笔法简练而栩栩如生,充分展示了黄镇扎实的速写功底和造型能力。

新中国成立后,黄镇在工作之余亦创作了诸多画作,题材多为松竹梅等。其创作高峰则主要在退休之后,题材除花鸟外亦有山水画等,尺幅多有大幅之作,且精品频出。纵观黄镇画学面貌,以刘海粟先生一语可大略概括:“画长征图从油画入手,博览宋元名迹自成一家。”

三、黄镇画给朱霖的画作

在黄镇创作的绘画作品中,还有一类学界研究不多,即他画给妻子朱霖的作品。这些画作展现了革命伴侣的伉俪情深,更显现出强烈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作为一对革命伴侣,黄镇与朱霖结识于抗日烽火,一路走来,相亲相爱、相濡以沫;新中国成立后,两人一同活跃在外交战线,志同道合、携手共进,留下了一段段佳话。

图3 黄镇 熊猫图 122.5cm×72cm 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藏

他常常把对夫人朱霖的爱寄托在画作中,以这种浪漫的形式,抒发着自己的款款深情。黄镇去世后,朱霖率领子女将一批珍贵的遗物捐赠给安庆,其中便包含多幅见证两人革命爱情的书画精品,现收藏、展示于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

(一)肖像油画

黄镇早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和上海新华艺术大学,师从刘海粟等大师,受过较为系统的油画教育。《佩卿半身戎装像》(图1)是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馆藏黄镇画作中年代最早的一幅,也是唯一一幅肖像油画。

这幅画展现了他对西方古典油画的理解,构图和布景借鉴了世界名画《蒙娜丽莎》,将主体人物置于森林与山峦之中,拓展了画面空间,烘托了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衣褶刻画简约而细腻,背景的绿色丰富而有层次,最大限度突出了人物形象,也显示出作者高超的技法。整幅作品朴素、沉静、凝重,透露出革命浪漫主义色彩。

图4 黄镇 大好河山图 124cm×79cm 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藏

画中主人公形象取自1949年黄镇夫妇在北京的一张合影。画面中,一位身穿绿色军装的女战士面容清癯、身形消瘦,但整洁的头发与高高挽起的衣袖,尽显英姿飒爽的风采。最精妙之处在于黄镇用心刻画的夫人微微扬起的嘴角和炯炯有神的坚毅目光,极大丰富了画面的艺术效果。这既是朱霖的真实写照,也是黄镇心中的美好形象。黄镇与朱霖都十分喜爱这幅作品,一直将其悬挂于书房。

(二)写意花鸟画

1982年初,为适应现代化建设需要,中共中央决定改革干部制度,提出干部队伍要实现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做出《关于建立老干部退休制度的决定》,废除干部领导职务实际上存在的终身制[3]。黄镇响应党中央对干部队伍“四化”的号召,主动退居二线,终于有更多时间投入喜爱的艺术创作,也由此逐渐进入绘画创作的旺盛期,其中花鸟画是主要品类。

安庆博物馆(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收藏了两幅黄镇为朱霖所作的花鸟画。一幅为《荷塘清趣图》(图2),纸本设色,长115厘米,宽67.5厘米,为重彩中国画。主题为历代文人喜爱的荷花:画面中,粉红、洁白、淡绿、灿黄的六朵荷花怒放,另有一朵含苞待放;墨绿的荷叶巨大而形态各异,黄镇大胆以墨笔叠加花青与汁绿,使颜色厚重且富有壁画般的肌理效果,并让荷叶占据画面的大部分,令右下角斜伸的黄色荷花格外耀眼。

画作虽为重彩,却巧妙融合了中国古典美术笔墨的内敛与西方绘画以色造型的奔放,不经意间显露出老画家在艺术上的探索勇气。画作左上题“荷塘清趣,喜爱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之特质,桐城枞阳临云黄镇”,下钤朱文方印两方—“黄镇”“临云”,起首钤朱文长方印“画吾自画”,右上题“佩卿存赏。一九八二年夏”。题跋中“喜爱荷花出污泥而不染之特质”,为观众理解作品提供了重要线索。

另一幅为《熊猫图》(图3),纸本设色,纵122.5厘米,横72厘米。此轴署款“熊猫图。一九八五年。佩卿存赏。黄镇”,款下钤“黄镇”白文印一方,左下钤“笔歌墨舞”朱文印一方,亦是黄镇为夫人朱霖所作。画面绘两只大熊猫在松树上嬉戏:松树主干遒劲粗壮,斜分画面,一熊猫匍匐于主干,另一熊猫紧抱稍细的松枝,两者相依相伴、相互顾盼,情趣十足。

熊猫以淡墨勾勒躯干与头部轮廓,重墨画耳朵及四肢,趁墨色将干未干时以白粉平涂面部和身体,使色彩自然晕开、过渡柔和,黑中带亮;远景以绿色绘松针,千重万叠、层次分明,营造出密林间静谧的氛围。古人称“七十曰古稀,八十曰耄,九十曰耋”,且常以“猫”(与“耄”谐音)寓意老人长寿。

1985年黄镇76岁,画中青松上两只憨态可掬的熊猫,很可能是他与夫人朱霖的自喻,既表达了晚年对宁静淡泊、天然之趣的喜爱,也传递了夫妻间甜蜜幸福的欢愉。陈毅元帅曾赞黄镇:“黄镇有三绝,就是书画诗。”黄镇的花鸟画常以梅、兰、竹、菊、荷、松、鹰等为题材,画松多题“青松挺且直”,画梅常题“梅花香自苦寒来”“俏也不争春”等诗句[4],充分展现了革命家高尚的心智与品格。黄镇还曾多次书写陈毅《青松》诗,绘画中松树亦频繁出现,足见其对坚贞顽强、挺直高洁品质的崇尚。

(三)写意山水画

黄镇画作中,山水国画数量颇丰,大多构图秀美壮丽,用色大胆奔放,以浓墨重彩展现祖国山河的壮丽。《黄镇书画选集》中,1985年是其创作高产年,共收录书画19幅,此幅山水便是其中之一。1982年退居二线后至1985年,黄镇先后赴东北、安徽、天津、广东、海南等地参会或访问。

此前工作重心多在国外,这一时期得以亲身感受祖国天南地北的博大神奇,心情越发开朗,创作内容也更为丰富。黄镇创作的《大好河山图》(图4)为纸本设色,纵124厘米,横79厘米,呈上虚下实构图:前景精细绘制数棵高大挺拔的古松,松针以墨色、花青、汁绿、石绿区分层次;不远处山花烂漫,更远处巨石摩天、高峰耸立,左侧山石间一道飞瀑垂下,化作溪流在山间蜿蜒盘旋,动感十足。画作设色瑰丽,层层晕染,用笔豪放,中西技法结合,气象宏大。

画上黄镇自题:“大好河山。佩卿存赏。”黄镇是热爱家乡、热爱祖国的人。20世纪80年代日新月异的社会主义祖国,时刻触动着他的艺术豪情。他曾说:“在国外,时刻想念着祖国;回到祖国,经常挂念着安徽。”这正是他家乡情怀的写照。因此,这幅送给“佩卿存赏”的《大好河山图》,既饱含对祖国山河的无限热爱,也是他与朱霖这对革命夫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继续保持旺盛革命精神、老当益壮干劲,积极发挥余热、为党为国为民奋斗的自我激励。

这种精神也激励着黄镇的家人。黄镇去世后,朱霖始终继承其遗愿,传承对家乡与祖国的热爱,继续为人民办实事、做贡献。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暨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一期、二期工程的立项与完成,离不开她的关心和支持;她率领子女捐赠的1300余件套革命文物,已成为安庆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

结语

象由意造,画为心声。从艺术角度看,这些画作是黄镇不同时期的精品,集中反映出他中年和晚年在油画与国画艺术上的探索与实践,折射出这位革命家、外交家的美学思想,具有较高艺术价值。同时,它们也是重要的见证物,见证了黄镇与朱霖这对革命伴侣朴实而浪漫的革命爱情。欣赏这些作品,观众既能得到美的启迪,也能深切感受到老一辈革命家热爱祖国、心怀天下、情系人民的伟大胸怀。这些作品堪称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与革命传统教育的生动教材。

参考文献

[1]安庆市革命文物陈列馆(黄镇生平事迹陈列馆). 将军、外交家、艺术家:黄镇[M]. 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20.

[2]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外交家黄镇同志生平[N]. 人民日报,1990-01-13(3).

[3]《将军、外交家、艺术家:黄镇传》编委会. 将军、外交家、艺术家:黄镇传[M]. 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779.

[4]姚仲明,谢武申,裴坚章. 将军、外交家、艺术家:黄镇纪念文集[M]. 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