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体制原因,人们已经习惯以画家头衔和身份的高下来衡量其作品和言论水平的高低。人们追逐的是“名人名作”和“名人名言”。“人微”者,即使说得再有道理,也很难引起人们的关注———当然,就更不会被当做一个观点予以重视或引用了。

 “名人”之间的探讨虽然能生发出很多启迪人的思想和观点,但有时也会闹出一些笑话。我在这里举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是胸无点墨的“一流评论家”,一个是鼎鼎大名的“绘画大师”。

 一次,一位无涉翰墨丹青、颇有“名气”的美术理论家到寒舍向我讲述他的“理论研究的理念”:“尽管我不画画、不写字,可我在书画理论上研究的课题主要是‘道’,而不是‘器’。‘道’是‘形而上’的;‘器’是‘形而下’的,是技术层面的。就像您的研究,您是从您自己的创作实践,即‘技术’层面来研究书画艺术,包括您的书画鉴定。因此,我们研究的不是一个课题。”

 对这位振振有词且话语中带着咄咄逼人味道的理论家的话,我只能洗耳恭听。他一上来就搬出了《周易·系辞上》里“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的话语,我还能说什么呢?说实话,关于什么是“道”,这位老兄可能比我懂得多。虽说如此,也无须如此居高临下、煞有介事地先搬出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来堵住我的口。他有《周易·系辞上》和《老子》撑腰,我没有必要不让这位老兄继续陶醉在“高处不胜寒”的氛围中。

 我很留意一些专业媒体上书画理论研究的文章,但只欣赏那些通过实践得出结论的专业人士撰写的文章。对那些不是通过自己的实践,而是通过拼凑、组合古今书画理论观点写成的文章,我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作者写出的这类“复制”前贤研究成果,而后“粘贴”起来的文章,我心里极其鄙视。“实践出真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是起码的道理。不经过一定的实践,就不可能获得对某一事物的感性认识;没有感性认识,怎么可能上升到理性认识呢?翻遍历代绘画理论,我们会发现,大凡能道出真知灼见的多是有相当成就的实践家,这是不争的事实。

中国传统山水画

 我以为,搞书画理论研究,不是玩“噱头”的滑稽表演。据我了解,我前面说的那位理论家从没有拿过画笔。他最初是爆爆米花的,后来写小说,再后来又去砌“四方城”(麻将),还在邮市里待了不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美术细胞”突然被“激活”,搞起了美术史论研究和美术评论,并借助写小说所积累的胡编乱造术,还真的整出几本“学术专著”。我看了其中一本,其文笔还可以,就是没有一点儿新鲜的观点。其书给我的总体感觉是会链接、会复制、会粘贴、会拼凑,就是没有一句自己的话。说实话,我挺佩服他拼凑文字的本事,但实在不敢恭维他的眼力。别人说好的画家,他必定附和着说好;倘若让他口头评论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画家,他的“馅”很快就会露出来。他连什么是雅、什么是俗、什么是艺术、什么是行画都不懂,遑论其他?不过,他的一番“高论”一定会把你整得晕头转向。

 此外,不得不着重说一下人们熟知的范曾先生。去年,范曾在CCTV“艺术人生”做客时讲了国画之美。他的语言表达可以用“口若悬河”这四个字来形容。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如此口吐珠玑,真是不容易。

 问题是,国画之美并非一定在将西方的写实绘画与中国明代的写意绘画的比照中才能显现。我不否认他的“中国画是诗性的,中国画有诗的意味”,但这只限于中国文人画。概言之,文人画是中国画,但文人画绝不是中国画的代名词。这个基本概念要弄明白,否则就有以偏概全之嫌。

 其实,范先生不仅对中国画的界定有以偏概全之嫌,而且对西方绘画也缺乏足够的认识。如他说:“西方是这样吗?叫他画个西瓜,眼中是西瓜,和心中西瓜一模一样,画出来的西瓜和西瓜一模一样,光线都没有差。眼中之瓜即心中之瓜,即笔下之瓜。”我不知道范先生这一说法是指西方绘画的写生练习,还是指西方绘画的写实创作。虽然范先生对西画这一审美理念和创作手法的界定有自己的理解,但他为何要将中国明代的大写意画派与西方写实画派做比较呢?两者是不同的范畴,可比性不大。

 客观地说,传统文人画在强调“诗性”、“诗的意味”的同时,也丢弃了“画者,画也,度物象而取其真”的特质。传统中国绘画最本质的内容是“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而长期以来,人们习惯把诗、书、画、印合为一体的“文人画”称为“中国画”,于是“中国画”的本质特征或曰审美要求就是诗、书、画、印的有机结合。所以,国画家不是“书、画、印三绝”,就是“诗、书、画、印四全”。

 为了强调画之诗性无关画理的观点,范先生特意引用了严羽《沧浪诗话》里的“诗有别趣,非关乎理”,硬是把中国的画等同于中国的诗。他哪里知道比严羽更懂得诗的苏东坡早就将中国画看做是“诗之余”———“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所谓“诗之余”,就是文人、骚客闲暇时的“笔墨游戏”而已。如此,以恣肆为指归的“文人画”画家便凌驾于中西各流派绘画之上,摆出一副“一览众山小”的面孔。为此,我不得不请教一下范先生,还记得黄宾虹早就说过的“唐画如曲,宋画如酒,元画如醇,元代以下,渐如酒之加水,时代愈近,加水愈多,近日之画,已有水无酒,故淡而无味”吗?

 就中西绘画的比较,唯我独尊的“卫道士”和与时俱进的“改革派”之间的争论可谓旷日持久,尽管鲁迅先生早就说过:“说实话,我觉得很难对中国文化作何批评,人们抱残守缺太久了,以为这就是爱国,动不动给人扣上‘崇洋媚外’、‘卖国’的帽子。我独不解中国人何以于旧状况那么心平气和,于较新的机运就这么疾首蹙额;于已成之局那么委屈求全,于初现之事就这么求全责备。”

在此,我不得不请教一下范先生:难道西方绘画仅仅是写实这一画派?中国传统绘画也仅仅是写意这一画派?

 空头理论家和概念混乱的实践家,能争出个结果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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