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疏密 势不外泄·吴昌硕《石榴图》

吴昌硕少时生活清苦,但勤奋好学。他无钱 买纸笔,以脱毛败笔蘸清水在砖上习字;无钱买石 章,便在砖石上学篆刻。后弃仕途而潜心艺术,自 刻印章“弃官先彭泽令五十日”(清光绪二十五年 即1899年,吴昌硕56岁,任安东知县一个月便辞 官)。吴昌硕30多岁学画,直到40岁以后才肯以画 示人。在诗、书、画、印“四绝”中,绘画是其后 学而集大成的一项。 他大半生的经历、学识、才情和修养在时代 大背景的影响下,形成了绘画上的大写意画风。

《石榴图》清·吴昌硕中国美术馆藏

这 种大写意画风透着其深厚的书法诗文涵养,他对金 石味的笔墨探索有着开创之功,使其画面充溢着强 悍宏阔的气魄。吴昌硕曾自述:“人家说我善于作 画,其实我的书法比画好;人家说我擅长书法,其 实我的金石更胜书法。”独特而充满新意的画风, 成就了他“后海派领袖”的盛名。 晚明以来,时代的动荡加之浪漫主义的兴起, 使一批具有自我创造精神的大写意画家出现并逐渐 发展起来。

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有坎坷多舛的个人遭 际,抑或有着国破家亡的惨痛之心,把不平之气寓 于绘画,在创作中尤为任情达性,像徐渭、八大山 人、石涛等人,他们都将这种个性、主观化的抒情 写意发挥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吴昌硕就是这一脉艺 术的继承者。其花卉大写意,早期受到沈周、陈淳等文人士大夫情怀的古意滋养;到了中期,在时代 大背景下,他将这种文人气息结合自身笔墨,汲取 前辈和同辈师友的艺术精华,开始尝试并形成了气 局博大的画风;70岁到79岁之间,逐步形成了自己 的面貌,在画坛上占有了一席之地,乃至影响到日 本等国家;80岁以后达到鼎盛时期,艺术面貌成 熟,笔墨老辣,极具金石味,构图以气势取胜,给 清末画坛带来一股清流。 

吴昌硕爱画梅竹、松石、兰、葡萄、紫藤、荷 花、山茶、白菜、葫芦、天竹、牡丹、杂卉等,气 势磅礴,内力雄浑;着色极其讲究,打破了古人窠 臼,偏爱西洋红,有时画花会大胆地把这种红色堆 上去;画叶子又用很浓的绿、黄及焦墨;常以红、 黄、绿色调入赭墨,喜欢在冲突中取得协调。他的 着色方法在传统基础上,汲取了民间绘画的着色特 点,渐成雅俗共赏之风。他专精花卉,亦能山水, 偶作人物,曾画钟馗捉鬼,讽刺当时“人少鬼多” 的社会。 

《石榴图》是吴昌硕82时岁所作。款识为: “度索之桃难手移,石榴啖胜鲜荔枝。榴皮壁上傥 题诗,人非东老亦解颐。寿翁下笔诗尤奇,非仙而 仙神委蛇。贯恂仁兄诗人五十大寿,用吕纯阳以榴 皮题诗沈东老壁上之意颂之。乙丑春,吴昌硕,时 年八十二。”钤印为:吴俊之印(白文)、吴昌石(朱文)、无须吴(朱文)。左下 角是被赠者的题跋说明。 

此作为缶翁精品,通篇构图 虚实相生,疏密有致。他以金石法 入画,笔致古朴老健、纵横挥洒、 大气磅礴,且运墨苍劲自然,设色 清淡。石榴,取多子多福之吉祥寓 意。画中珠实累累,其中一枝落于 地上,硕大者果皮绽裂,裸露的石 榴籽饱满成熟,汁水充盈。

明董其 昌曾曰:“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 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 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不 尔,纵俨然及格,已入画师魔界, 不覆可救药矣,若能解脱绳束,便 是透网鳞也。”看缶翁这幅画, 便可知何为“屈铁”,何为“画 沙”。作者以阔笔画石,侧锋拂斫 如斧劈,坚劲而真气内敛;天真烂 漫,深得青藤、八大逸致,而厚重 雄浑则过之;石头运墨湿润自然, 与出枝石榴形成三角构图,间以错 落疏密,使势不外泄。

整幅画构成 以纵向线造擎天之势,与左上题跋 的纵线相呼应,使势愈发加强。 吴昌硕一方面以金石意味之 篆书笔法入画,将传统笔墨的活力 进行最大程度的挖掘,并赋予其新 的生命质地;一方面又在西学东 渐、趋时务新的时代氛围中将个人 情感、抱负与大众情感结合起来, 为传统文人画的发展拓宽了途径。 

他的大写意画风启迪了齐白石、潘 天寿等现代大家,在画坛上产生了 不可限量的影响。吴昌硕的艺术成 就对中外美术界都产生了很大的影 响,他不仅是一个全才艺术家,还 折射着近代中国的艺术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