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2年前的事了。

 1987年阳春,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我按约定准时来到广东省人大代表下榻的京西中组部招待所,刚用过晚餐从大餐厅回来的关山月先生已经沏上茶,在房间里等我了。75岁高龄的关先生精神矍铄、风度翩翩。他操着一口粤味的普通话,略带歉意地对我说:“因为大会时间安排得很紧,只好利用晚上的时间接受你的采访了。”

 关先生和蔼可亲,热情地让座又让茶。随后,他便按照我们在电话里约谈的话题慢条斯理地谈了起来。他首先谈了由他率领的中国美术家代表团出访欧美各国进行艺术交流的有关情况,又着重介绍了广东画院和岭南艺术家短期内的重大艺事安排。等他说完了这些,我向他讨教有关他本人的绘画风格问题。他说:“绘画风格的形成,有很多的条件,而学画的切入点对此有重大的影响。我是随高剑父先生学岭南派国画的。岭南画派是一个新的国画派别,它不完全是西方的,也不完全是传统的,它是自创的一种风格,但每位画家的风格又都不相同。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等先生都有自己的风格,他们的学生也是如此。比如,赵少昂是高奇峰先生的学生,黎雄才和我是高剑父先生的学生,我们都是跟随老师学习的,都受老师的影响,但又不是跟老师完全一样的画风。风格并非照抄老师,岭南画派的风格也不是固定的。”

 见我有些疑惑,关先生忙解释道:“你要知道,风格是在发展的,如果都固定,岂不是每个人都一样了吗?我们的作品,早期的与现在的,风格也不一样。岭南画派的形成与广东地区的历史条件、自然条件及物产影响有关系。每一个画家的个人经历都不相同,有的学传统的东西多些,有的学西洋的东西多些,有的生活经历丰富些,有的受别人的影响多些,这些都可能导致每个人的表现手法不同,也就形成了每个人都不相同的风格。”

 接着,关先生又谈到了风格与传统、与生活的关系。他说:“我们现在提倡画生活,可你要知道,古人的传统是流,来自生活的东西就是源。所以,艺术的源流便是来自生活的源加上传统的流。比如,古人画梅花是由写生而来的,并非想象出来的。我们照古人的画去学,这便是流。假如古人的画上有错,我们也照画不误,那岂不是上当了吗?所以,我们自己也要写生,参照真的梅花去画,这便是源。古人云:‘无女不成梅,无个不成竹。’这是古人从写生中总结出来的画法。竹叶的形状呈‘个’字,梅枝的往来交叉又很像‘女’字,这就是鲜明的特征。这种总结对我们也是有用的,但我们不能满足于此,还要在生活中创造自己的梅格和竹韵。”

 关先生把自己火一般的性格也赋予了梅花。他堪称梅花的知己。他曾说:“国人爱梅,把梅看作我们民族的象征,我们中国也是最早培育梅的。我们不断培育出梅的新品种,才使梅有了今天的千姿百态。”

 关先生画的梅,铁干繁花,棱骨钢焰。那花的气势已把冰雪消融殆尽了,所以我们看到的尽是红云托月、花海流春,丝毫没有前人画梅的清冷低回,让人能从梅香彻骨的现实中汲取力量。关先生以自己的人格与智慧给梅花注入了新的精神。按照关先生的启发,我也对梅花作了进一步观察,发现梅花并非随便发枝、抽条,也不喜欢冗枝繁杂,但也不像人们常画的那么疏朗。而且,由于梅花先花后叶,花期又长,所以梅花盛开的时候给人的不是冷清的感觉,而是满眼饱满温馨。

 尤其可贵的是,关先生画每一幅梅花都力求有一个新的意境,决不重复。

而且,不管是鸿篇巨制,还是小幅挥洒,关先生的梅花都有深刻寓意,笔墨扎实,态度认真,都非常耐人寻味。就在这次采访即将结束时,关先生意犹未尽地为我挥毫画了一幅《铁骨梅花》(见上图)。虽然关先生笑称此乃“即兴应酬”之作,但我却觉得它极有分量。画中,一株老梅横斜直上,朵朵梅花芬芳绽放,尽显老而弥坚之风范。画上潇洒的题诗极好地平衡了整个画面:“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这题款,这构图,能够让人感到画外有画,实在是对我这样的爱画者的莫大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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