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讲早期楷书代表作——《水头镬铭》
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黄庭坚楷书《水头镬铭》宋代拓本(残),帖心高23厘米,共16页,凡27字(见下图)。
这是元祐二年(1087年)山谷为京师开封法云寺新制大水镬而撰并书写的一则铭文:
水头镬铭:圆通师,大兰若。冀公主,舍脂泽。无量镬,慈悲杓。来者酌,闻尚檀,从智作。元二年七月丙子,豫章黄庭坚鲁直铭。
北大图书馆藏拓本缺“主舍脂泽”四字及年款16字,但有《小清阁帖》和《谷园摹古法帖》可以补遗。
我们比较熟悉山谷那种结字欹侧险绝、笔意瘦劲开张的大字行楷书。但是我们却很难想象元祐二年的山谷楷书居然是如此规范、雍容大度,它不仅提示我们理解和把握山谷晚年书风的来龙去脉,而且从更深层次反映了山谷书法艺术刻意创新、不落人后的可贵精神。北宋中期,颜体楷书乃是一时风气,当时书法名家几无不沐其风者。但最终能摆脱颜字束缚自成一格、形成规模者,似乎除山谷之外找不到第二人。
这里,我们不妨以同样写颜字书名在“宋四家”之列的蔡襄、苏轼略作分析。
蔡襄书法在有宋一代堪称佼佼,苏轼以为当时第一。楷书是蔡襄书法的主要成就,但观其一生所作终不免囿于前人而不能自立,所以艺术价值不高。即使退一步,以习颜字为标准来看蔡襄楷书,笔者以为其对颜字雍容大度、笔法稳健恳切的理解也远没有达到如山谷《水头镬铭》这样准确深刻的程度。
苏轼书法天然恣肆,得意处每令人击节称叹。不过深入剖析苏轼书法艺术成就,其创作路数、书风样式却远没有黄庭坚丰富多彩、卓然不群。尤其楷书和狂草,在这一静一动的书法两极,黄庭坚都倾注了毕生的心血,并经几十年艰苦探索,创造出足以令千载书坛望而却步的独特艺术形式。苏轼楷书最高成就以《醉翁亭记》《前赤壁赋》为代表。但从书法审美的角度来看,用笔太实、结字拘局恐是其明显的不足,加以不讲求章法布势,难免有板刻、布算之嫌。相比于山谷楷书,其艺术欣赏价值相去甚远。千百年来,人们仰重苏东坡的才华和为人,对他的书法加以尊崇膜拜,故很少有关于其书法成就的客观分析。尤其在涉及苏、黄艺术比较的时候,往往囿于东坡曾是山谷之师的关系,而不敢承认山谷诸多超越东坡的地方。笔者以为东坡一代伟人,其学问文章天资才力,不仅后人景仰,即当年山谷本人亦反复强调,推崇备至。不过这并不表明山谷没有超越东坡的地方。我们在评价这位历史伟人的时候,大可不必囿于成见而失其褒贬。仅就书法艺术造诣而言,东坡可能在笔札行书创作这一领域占有制高点,他的《黄州寒食诗帖》不愧是近千年书法第一巨迹。但若从书法艺术的综合成就及其对后世的影响来考察,很多地方东坡先生恐不得不避席而让位于山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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