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宽《雪景寒林图》探析及其考辨

内容提要:天津博物馆藏宋代《雪景寒林图》是一件具有代表性的古代山水画杰作,长期以来持续受到海内外学界的关注与讨论。近年来, 随着对范宽绘画风格及其传世作品的研究日益深入,该图是否出自范宽亲笔,也逐渐成为学界热议的议题之一。本文拟通过文献考证与图像 比对的方式,对照范宽公认的传世真迹,在艺术风格、款识特征等方面对《雪景寒林图》展开分析,旨在对其作者归属问题提出新的思考与 辨析。 

关键词:范宽;《雪景寒林图》;书画鉴定;山水画

一、关于“范宽”姓名的记载 

范宽一生未曾出仕,长期以布衣身份从事绘画创作,属于 民间画家,因此传世的历史文献中关于其生平事迹的记载极为 稀少。然而,在仅存的少数记载中,关于“范宽”是否为其真 实姓名,仍存在争议。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卷四中记载: “范宽,字中立,华原人,工画山水。”此处明确将“范宽” 作为本名,“中立”为其字,并未提及“名中正,字中(仲) 立”。

图1 范宽 溪山行旅图 206.3cm×103.3cm(画心)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古人名与字往往意义相联,“宽”与“中立”的搭配合 乎传统[1]。在《图画见闻志》卷四中凡提及范宽之处皆称“范 宽”或“宽”,如“纪真、黄怀玉……学范宽逼真”等。然而 卷四“范宽”条末的注文中提到:“或云,名中立,以其性 宽,故人呼为范宽也。”可见此说仅为传闻,后人误将此注文 与正文内容混为一谈,甚至衍生讹传[2]。 《宣和画谱》记载:“范宽(一名中正)字中立,华原 人也。……蔡卞尝题其画云:‘关中人谓性缓为宽,中立不 以名著,以俚语行,故世传范宽山水。’”而据刘道醇《圣 朝名画评》所述:“范宽,姓范,名中正,字仲立,华原人。

图2 范宽 临流独坐图 166.1cm×106.3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性温厚,有大度,故时人目为范宽。”由以上两篇记述可知, “范宽”中的“宽”字可能源于他人对其性格特征的评价,是 一个带有绰号性质的称呼。因此,也有学者推测他本名“范中 正”,字“中立”或“仲立”。 以下为笔者的一些粗浅看法。据米芾《画史》记载:“范 宽师荆浩……丹徒僧房有一轴山水,……于瀑水边题‘华原 范宽’,乃是少年之作。”米芾特别指出该作品署款为“范宽”。

图3 范宽 雪山萧寺图 182.4cm×108cm(画心)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如果“范宽”的真实姓名是“范中正”或“范中立”, 那么他在作品上的署名应为“范中正”或“范中立”,而非 “范宽”。此外,《宣和画谱》亦记载,宣和内府所藏范宽画 作共五十八幅,署款均为“范宽”,并未出现“范中正”或 “范中立”的落款[2]。综上所述,“范宽”很可能是其真实姓 名,而非仅是别号或绰号。 

二、雪景画法的质疑 

米芾不仅见过范宽的真迹,且自身精通绘画创作,具有 丰富的山水画创作经验,其相关论断尤为学界重视。据其所 著《画史》载:“范宽师荆浩……丹徒僧房有一轴山水,与 浩(荆浩)一同,而笔干不圜,于瀑水边题‘华原范宽’,乃 是少年所作。以常法较之,山顶好作密林,自此趋枯老;水际 作突兀大石,自此趋劲硬,信荆之弟子也。”此段文字既佐证 画作为范宽真迹,亦表明其画风承袭荆浩[3]。郭若虚在《图画 见闻志·论三家山水》中评价范宽:“峰峦浑厚,势壮雄强, 抢笔俱均,人屋皆质。”结合史料可知,范宽性情洒脱,嗜酒 纵逸,作画注重写实,师法自然,以本心抒怀,追求山石“真 骨”与笔力遒劲。现存公认的范宽真迹,如《溪山行旅图》 (图1)、《临流独坐图》(图2)、《雪山萧寺图》(图3), 皆印证了画史中记载的这种壮美雄强的风格。

图4 范宽 雪景寒林图 193.5cm×160.3cm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相比之下,《雪景寒林图》(图4)虽然同样展现出宏阔 的雪景气象,但其气势不及上述三幅真迹那般雄奇险峻,反而 呈现出一种更为辽远苍茫的意境[4]。从技法层面看,该作山石造 型较为圆润,整体笔法偏柔和,缺乏典 型范宽作品中那种锐利挺拔的笔势,整 体风格更接近江南画派的温润含蓄,与 范宽一贯的刚健风貌略有出入。此外, 该图在雪景的表现上也存在一定矛盾之 处:主峰仿佛雪霁如春,而屋桥地面仍 覆盖积雪。此非常理景象,或为画家有 意营造,但从风格一致性来看,此类疏 漏似乎并不符合范宽一贯严谨的创作 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