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中郎写八分

我们这里欣赏到的这件隶书作品(见右图),纵67.6厘米,横44.9厘米,为清代高翔所书写的自作诗。作品之末有两方款印:一方白文印为“高翔之印”,一方朱文印为“凤岗”。

 《唐陵诗事》云:“西唐(高翔)工八分书,晚年右手废,以左手书,字奇古,为世宝之。”高翔传世的书迹有隶书《华山碑》、隶书《梅花八咏诗》等。他在这件隶书《七言绝句诗轴》中自谓“于今谁复狂于我,敢向中郎写八分。”所谓“中郎”,乃汉代大书法家蔡邕。高翔敢于“班门弄斧”,足见其自负与自信。高翔生活在清代碑学书风初开之时,他学古不泥古,能启隶法变易的新风貌。高翔平生好读秦汉碑版,其书法从秦汉碑刻中来,作品端庄凝重、浑厚古朴。这件作品体势苍凝,书意拙朴,间用行草笔法入隶,如“惜”字的左偏旁,并以渴笔取势,从“八分”二字,即可见其端倪。

清代高翔所书写的自作诗

 高翔为人,一生都比较单纯、平淡。正是这种“清淡”的生活,酿出了他作品隽永的滋味。其隶书与行草书比较,隶书多取静态之美,尊贵、安宁,在稳妥中散发出平和的韵味。这件作品中的每一个字、每一点画都是经典的横平竖直,写得十分从容,甚至没有太强的个性,总体上以敛为主,颇具宁静之态。这种不刻意表现的作品,能让人想到沉着、稳当、质朴无华,足以使人心平气和。不过,在这宁静之中,他巧妙地结合了弯曲、圆弧,在平稳的基础上略做些小变通,以增加作品的趣味性。这件作品看似气息平淡,而实则似有若无地飘散着一种斯文之气,书卷气颇浓。

 静,是一种境界。只有安静的人才能写出安静的字。静态的书法如同闺中淑女,如同沧桑高人,如同避世隐者,眉宇安详,不动声色。欣赏者只有静下心来,细细品味,才能读懂其中意蕴,从静中得益。高翔作品之静,反映出他的美学理想与追求,是其人格风范的再现。

 高翔(1688-1753)字凤岗、凤符,号西堂、犀堂、山林外臣、西唐山人等,甘泉(今江苏扬州)人,为“扬州八怪”之一。他一生从未做过官,只潜心读书,故而诗、书、画、印皆精。在绘画上,他擅长画山水花卉。他的山水画取法弘仁和石涛,简练明洁,弥漫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幽冷静之气,观之如入清凉之境。他所画的园林小景,大多是从写生中来。其所画人物,线描简练,神态逼真。金农、汪士慎诗集上的作者肖像,就出自高翔的手笔。他更以画梅闻名,所画梅花,笔意疏秀,墨法苍润。高翔还精于篆刻,“无印不佳”,与丁敬齐名,曾为金农治印。高翔平生著有《西唐诗钞》。

 “扬州八怪”中,高翔是最地道的扬州人。他的足迹几乎遍及扬州的角角落落,保障河(瘦西湖的前身)、隋宫故址、铁佛寺、红桥、“文选楼”等地都留下他的身影。其所到之处,无不吟哦,以诗表达情怀。“扬州八怪”的资历有深有浅,他们之间的相识有早有迟,思想和艺术风格也不尽一致,但他们能切磋技艺,取长补短,求同存异,相互包容,结成深厚的道义之交,一扫文人相轻的旧习,殊为难得。这中间,高翔与汪士慎、金农相交最久,过从最密。

 高家并不富足。高翔的父亲是一个读书人,只会做诗。

但诗不能缓解饥渴,故而高翔小时候生活清寒。

高翔曾教过蒙童,收入菲薄。他的一生都是在“所栖唯一庵”的“五岳草堂”中度过的,因此可以说高翔算是一个典型的贫士。但他一生好学不辍,以诗书为乐,穷得清高,穷得自在。他交游很少,常把自己关在家里种花、养鸟、写字、画画。正是这种孤傲不群的性格和嗜学成癖的韧劲,成就了他的文人追求,使他在学问辞章、书法绘画上自成高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