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久者，飞必高

写书法和写文章的道理是一样的:若一段时间不临习法书,手下的古人含量便会见之甚少;如果一段时间不翻看前贤文字,写出的文章也一定会索然寡味。我经常会遇到类似的问题,总是在想写文章记述或议论一件事情的时候,却又写不出来;拿起毛笔要创作作品时,也同样地字里行间缺乏艺术深度。于是心下焦急万分,总认为自己退步了。

 书法家是修炼出来的。书意即写,法是依据,书法是建立在某种特定环境和概念上的视觉艺术。我常对朋友们说:“写字找不到感觉了,就像人生病了一样,需要赶紧去找大夫,进行正确的医治。对无所依据的书法创作而言,字帖就是大夫,临帖就是医治方法。”目下,学书者众,然究其水平和对书法的理解程度,则自是不同。建立在传统之上的创新才是第一流的,这样的书法家也是站得最久、最经得起推敲的。书法创作的好与坏,本质不在年龄、性别等因素,更无关何等身份或是否出身名门望族。往昔孔圣所谓“游于艺”,把艺术当成游戏,定位颇觉可爱。我以为怎样玩出水平、玩出花样、玩出新意才是“游于艺”的精神实质———书坛众多勇猛之士不妨想一想。学书者不可不放下名利之心、轻装上阵啊!

 近日翻看以前积累的书法作品,不禁为之一惊:一则嫌其缺乏古意,笔力羸弱,不胜咀嚼;再则章法平稳,若星罗棋布,规律太过明显。

于是将所有作品不忍之余一一撕碎,心底暗暗思忖日后定当少创作、多吸收,多临习古人经典法书。偶遇朋友间相聚,也极力宣传,以旧换新,将以前作品收回,再以新作奉上。而得到的答复竟然一致:“旧的也要,新的也要。”我只好微笑着无语相对了。我十分珍惜朋友间的友情,如果我能因书法给朋友带来快乐,那将是我最大的快乐。《增广贤文》有云:“书画是雅事,一贪痴便成商贾。”此语我深信不疑。一个书法家的成长绝非偶然,而所谓人品以及尚德之语也绝非所谓大师、名人不经意间挂于嘴边闲扯的,更不应当以此谈论、界定他人;君子之德才乃玉蕴珠藏,不可使人易知。在市场经济时代,如果仅能做到上述两点,境界便已非同一般了。

 书法仿佛离普通百姓很远。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常常见书法家厮混于政治、经济圈中。在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年代,国力强盛了,喜欢书法的上层人士多了,书法家派上了用场,书法成了交际中必不可少的馈赠品,书法家仿佛也将书法创作搞得神乎其神。我在北京工作、生活、学习多年,经常不忘告诉身边朋友:书法并不神秘,书法家亦乃凡人。如果是一个农民或者小学生、底层士兵喜欢书法,我会非常高兴地为他写。我是这样想的:书法应当面向社会各个层面,书法家也应当以一颗平常心对待利益驱使,万不可将自己置身贪婪境地。常见些乡间长者,书法功力绝对不低,以翰墨抒情,乐岁终生,图一个自得其乐,不为名、不为利,这倒是我最为羡慕的。真要是担当“书法家”的头衔,则不仅字要写得好,而且书读得要多,学问要深,品性要纯正。

目下的书法家生活在浮躁的人际关系社会,迎合的成分多了,真诚以对的少了;清高孤傲的多了,谦虚谨慎的少了———怎置一个“家”字于冠冕之上,就搅乱了“生态平衡”?我认为,胸怀不宽、目光短浅者的书法就写得小家子气;功利心强者,书法面目必将粗俗可怖。自以为大师、名人者,必将遭人唾弃;无一点个性者,其人其书与枯草何异?在长期的书法学习、创作中,我领悟到,小字务要精细提炼,大字必得打造恢弘气势,这样的作品才令人心动。

 起伏乃自然万物的常理。一个浪潮起来了,之后会降落下来。人生亦是如此,须沉潜一番,积蓄力量,才会有更大的提高,所谓“伏久者,飞必高”。“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只要坚持下去,坚定自己的选择,我深信会有实现理想的一天。愿与书界同好共勉。(文右两图均为本文作者的书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