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刻虽真,去时积远,刓弊随之。昔欧阳询观《索靖 碑》,留之不去,斯由载祀未遥,锋颖无失,故观之足以会 悟也。秦、汉石刻,至今二千岁,唐碑至今亦千余岁,其间 风雨所蚀,椎拓所鋊,至于刻浅字粗者,十有七八,则用笔 之妙不可尽观。……自大兴翁氏专求形似,体貌愈真,精神 愈远,笔无己出,见诮诸城。后之习者,笔益蹇劣,至乃模 写泐痕,增之字内,一画分为数起,一磔殊为数段,犹复上 诬秦相,上诋右军,则终为事法帖者所诮已。
夏仕勇 行书 纳兰性德《金缕曲》 45cm×34cm
实际上,关于字画内的“泐痕”以及“一画分为数起,一磔殊为数段”这个现象,还可以从清代流行的“双钩本”窥得一斑。观 察现今所存清人双钩本,面对同一个拓本母本,也会出现不同风貌的双钩 本,一者线条光洁,字画清晰;一者线条漫漶,与拓本无异。 书法创作,在一定程度上,线条的斑驳、抖动、粗糙成了朴拙、大 气的代名词,线条的光洁、干净、平实成了流美、俗气的代名词。学习汉 隶、魏碑以追求朴拙为上,也就是所谓的金石之气。那么,今日之汉隶、 魏碑只剩下了金石气这个单一的方向,是值得我们学书者深思的。
夏仕勇 行书对联 220cm×24cm×2
从书法史的角度来看,回顾整个清朝的碑派书法,也不全然是追求金 石气息,抑或说即使书法名家的书作中也并非全然是金石味。若碑学的实 践者、先行者邓石如以及其子邓传密的隶书,书写有“疏可走马、密不透 风”之感,用笔力求平实,线条质感并非我们今天所认知的金石味。伊秉 绶、赵之谦的隶书,大抵如此。清代隶书金石之气浓重者,当属何绍基, 其书有篆籀笔意,然而其书作中的金石气,也是与其所用书写材料相关, 其书大多是书于蜡笺与生宣之上,由于纸性不同,出现了稍有不同的书写 效果,对比之下可以发现两者是有一定区别的。 汉隶、魏碑,一碑一品,一碑一奇,这是作品之间的面貌不同。
夏仕勇 楷书 100cm×50cm
有 清一代,洎乎民国,学习汉隶、魏碑者,也是一人一品、一人一奇,这是 学书者之间的认知不同。无论是“碑学”从“前碑派”的“以碑破帖”到 “碑派”的“尊碑抑帖”再到“后碑派”的“碑帖融合”,这样一个历史 的必然的发展过程。还是说因为学书者取法范畴的变化,促成这种理念的 形成——清初访碑,出土较少,碑学萌芽;清中晚期,“出碑既多”,碑学大兴;民国时汉简的发掘,取法范围扩大,碑刻墨迹两者 融合。品读民国书家学习汉隶、魏碑的作品,则能从中发现 “书卷雅意”,并非全是金石气息,比如梁启超、姚茫父、 郑孝胥、胡汉民等人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