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瀚家书十二札考释 —兼致姚元之手札

二、手札考释 

第一札释读(嘉平十一日,5 张全,图 4): 

到浙后忙乱终朝,不及讯问。仲冬 十六日(漆姐等先到五日)家眷安抵署中, 带来吾婿手书及食物四种,刘陞又带到一 函,均一一接悉。十月十九日已移袁家井 宅,书籍各物得有管照,甚慰鄙念。唯屋 旷人稀,当加倍小心为要。二令兄既未偕 来,此处各友已请定不能再添,且客房无多, 只好徐俟异日。嘱致齐观察觅盐俸,兹寄 官封一函,可往面投,客未知有济与否? 四妹体本多病,骨肉分手,自添愁绪,须 嘱其加意保重,无为郁郁也。

粤东西若有 寄我银项,吾婿可代收存,外寄抚州杨迈 公令孙一函,并奠仪四两,本家廿三弟(亦 在抚州)及觐伯侄(在杨溪)、纪璧东(抚 州纪大奎之孙)、万浣云(现丁艰在籍)、 陈学(颍洪)、宋梅生、朱欧陈各信均为转致浙江学政。自汪瑟庵中堂莅任后大加裁 减,除养廉外只有棚规,三年中恐不无贴 补,下人出息亦无多,此地过往亲友纷至 沓来,真费钱费精神,日日在围困中,令 人毫无佳趣。

图 8 第九札选页

现拟明正廿七日出考宁绍杭 嘉湖五府第。近来精力大非昔比,连年劳 累,大惧不支。六儿拟本月廿日起身北上, 早到略得养静。寄吾婿绿绉袍褂一副,四 妹茶腿四只,可捡收。长官身子想好,念念。 灯下草草,寄问吾婿近佳,余不尽。嘉平 十一日,瀚手寄。 

按:此札写于道光八年戊子十二月十一日,其 时已至 1829 年一月。李宗瀚于 1828 年夏离京至杭, 十月十九日已移袁家井宅,十一月十一日漆姐等到 杭,漆姐即李联琇的生母漆夫人,五日后其余家眷 渐次抵达浙江学政官署。桂林优游林泉十年后,李 宗瀚于 1825 年再度进京为官,仅三年又官派浙江, 一家老小数十口往来近万里,其艰辛程度可想而 知。

图 9 第十札

四妹为李宗瀚之女,连同子女一起排行老四, 为徐之珸太太之妹、李联珂之姐,嫁山西河东布库 大使新赣刘锡畴,惜其名无考。李宗瀚因长年在京 或外地任职,故每年所得之两广盐银多寄至南昌,而任上所得俸禄仅够维持家庭生活的基本开销,甚 至还要不时动用盐业存款,信中也说道自汪廷珍 (字玉粲、号瑟庵,1813 年六月任浙江学政)莅任 杭州后大加裁减官员收入,除养廉银外只有棚规, 所谓棚规即主考官可以合法收取考生的见面礼,故 未来三年的浙江学政任上恐怕又要贴补进去很多银 两,并且过往亲友纷至沓来,既费钱财又费精神, 可见其应酬之不易。另从中也可以明显感受到其身 体已大不如前。 

第二札释读(四月十二日,8 张全): 

仲春廿日、孟夏八日两次接吾婿手书, 得悉种种,并知近体及阖家清吉为慰。前 寄两信知已接到,我正月底带病出棚,又 兼考校,烦劳颇难支持,服药调理,渐次 如常。宁绍两棚考毕即回杭开考,日内已 毕事,月半前即往嘉湖两府,回省歇伏计 在仲夏之杪。所考三棚幸俱安静,舆论亦 觉帖然。来书所云“宽以待士,静以养心”, 近来实尊斯道耳。齐观察近有书来云 :“今 坦馆事业经谆饬该商,何以仍属子虚?” 只好听之。家母舅消物价银沾沾较量库色, 我们倒不便争执,加之为是。家廿三所存 《稗海》全部,其红黑笔点未知确当否?此 书本穆堂先生所刻,我楼上亦有一部,可 无庸更置矣。

图 10 第十一札

六儿场后尚未来信,不知场 艺得手否。功名自有分定,非可倖邀也。 署中书启乏人,因思看卷而兼书启者。从 前教孙辈之王蕴岩先生尚可办理,特着李 福回江专请。如王公果就此席,或须先支 三四十金,望于存项内支付盘费,亦酌量 给发为望。程家典屋急于求售,此屋不甚 合式我们,不论年限满与未满,伊欲转售 即备原价赎取,将来或有合式房屋吾婿可 租住,兼可安置书籍家伙,缘徙浙徙京急 切尚难计较,不得不烦吾婿照管,至置买 店屋一节吾婿为我筹划良周。我一官羁绊,生齿日繁,时时引以为虑,趁此三年将粤典赢项稍置店业亦属良策,但须择其善者, 收息既易,即变卖亦不难,吾婿为我徐图之。 

十一家叔所借数竿原议寄交吾婿处,将来 若收到亦可为置业之费,总要费一番心机 方能万稳万当,吾婿想不惮劳也。四妹今 年四十,不暇寄物,可将存项支百金与之。 外寄吾婿赵楷一册、胡绉袍料一件、自制 纯毫水笔二十枝、徽墨二匣可捡入,趁春 农假归,若拜晤问及家伙或欲借用,可婉 言谢之。朱竹庵七弟见时为我道候,下年 当再尽情也。四月十二日,灯下书。问小 谷贤婿近好,不宣。春湖手寄。 

按:此札写于道光九年己丑(1829)四月十二 日。李宗瀚于 1829 年正月二十七日前后至四月中 旬开始依次主考宁波、绍兴、杭州、嘉兴、湖州五 府,约在四月底考毕,五月初回省歇伏,回省指的 是南昌避暑休假(偶或杭州)。家廿三指的是同曾 祖的弟弟,具体是宗字辈的哪位就不得而知了。 

图 11 时间不详一札

1822 年九月前后,李联珂中举于江西南昌,后数次 进京赶考皆铩羽而归,1829 年三月前后李联珂再次 在京参加考试,故李宗瀚说:“六儿场后尚未来信, 不知场艺得手否。”信中多次提及之李福为李家最 忠实的仆人,专职联络家族人员及对外等重要事 务。

十一家叔为李秉文,李宜民七子,所借数竿即 数千两银子的代写。晚年的李宗瀚不仅官事羁绊、 监考辛苦,还兼管家族的盐业、当铺等,并托女婿 帮忙物色南昌的房屋店铺,一家老小、书籍杂物 徙浙徙京展转万里,时时引以为虑,趁此浙江学政 三年将两广典赢之银置办店业,以后收息或变卖皆 易,可见李宗瀚经营管理之能力。另李宗瀚所用笔 墨极佳,多为自制或定制,翁方纲曾多次在信中向 其索要墨块。 

第三札释读(腊月五日,2 张全,图 5): 

叠次接吾婿信,足慰思念。公私冗迫, 不暇作书,想悉劳人情状。江寓得吾婿同 居照应一切,我可放心。房屋望留意,惟省城屋价昂贵,以我近况揣之,只好择合 式宽展者典住,再俟将来官况宽舒计较可 耳。四妹不知何时解怀?闻伊身体照常, 稍纾记挂。吾婿身体薄弱,亦须加意保重, 我痰嗽本未脱体,近因事多不顺,心绪益恶, 所患增剧,现亦服药调理,且俟后效。人 便,草草数行,即问近好,不宣。腊月五日, 春湖手寄。 

图 12 朱益藩题跋

按:此札写于道光九年己丑十二月五日,其时 已至 1830 年一月。信中说“省城屋价昂贵,以我近 况揣之,只好择合式宽展者典住,再俟将来官况宽 舒计较可耳”,因数年往来京城、杭州为官,变动 搬迁过于频繁,官俸之用日益捉襟见肘,并非真的 购买不起,只是不愿再动用所存盐银而已。另李宗 瀚信中自言“我痰嗽本未脱体,近因事多不顺,心 绪益恶,所患增剧,现亦服药调理,”其《感哀》 诗中亦有“病多常借药扶持”之句,可见其病状已 日益严重。 

第四札释读(正月廿二日,3 张全,背原编号 1—3): 

小谷贤婿近佳,年内君达侄回粤之便 寄有信件,想已照收。所致齐观察一函想已面致。盐馆究未知有济与否?吾婿移寓 后人少屋多,诸当加倍小心。四妹、长官 近体各好?为念。曹十母舅前寄皮衣三件, 作银三百金,初任得项无多,艰于打算, 望吾婿将存寓之数支三百两连信送交。信 阅过,再封送(只说是吾婿转借应用)。

图 13 上海图书馆藏李宗瀚致姚元之手札

朱 竹庵寄益修家信亦望转交。两弟均不及札 致,并道念。又广东信一总封,一时无便 可寄,望在江省广货店内托人转寄为妙。 此间大小俱平安,惟愚入春后因感寒抱病 旬日,现在身子尚未大健,然月之廿七日 必须出棚(六月初可回省歇伏),只好加意 调养耳。草草寄答,欲言未尽。正月廿二日, 春湖手寄。 

按: 此 札 写 于 道 光 十 年 庚 寅(1830) 正 月 二十二日。是年稍前,徐之珸一家自李宗瀚的南昌 老宅搬出,故人少屋多,原因应是四妹怀孕,长官 为徐之珸之女,曹十母舅指的应是李宗瀚生父李秉 礼的大夫人曹太夫人的兄弟,李宗瀚生母刘太夫 人与曹太夫人关系不佳,李宗瀚母子皆对其忍让 包容,曹十母舅寄在李氏当铺皮衣三件,作银三百 金,已是天价,纯属打秋风,而李宗瀚刚刚到任杭 州,官俸不多,故让女婿从南昌存款中支出三百 两。

从信中可知,李氏家族除盐业、当铺等外,尚 有广货店的经营。正月二十七日开始仍旧是出考宁 绍杭嘉湖五府,是为李宗瀚主持的第二次全省大 考,然而正月入春后因感伤寒十来日,至正月下旬 身子尚未大健,只好加意调养,可见其抱病监考之 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