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1051—1107),在书法学习历程中转益多师,直至50 岁才形成独特的风格,达到“既老始自成 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的境界。诗帖、尺牍、题跋,皆具有痛快淋漓、欹纵变幻、雄健清新的特 征。本文就米芾行书八面出锋技法的形成与运用展开研究。
一、“八面出锋”技法的内涵
(一)笔法维度的立体构建
在笔法层面,“八面出锋”通过笔锋在三维空间内的多角度调度,构建起立体化的笔法体系。其核心 在于以笔锋为运动轴心,使笔尖、笔肚、笔根在纸面上形成协同发力的动态关系,笔锋可依据书写需求 向八方灵活调整角度,从而在单一笔画中实现“起笔藏锋、行笔换锋、收笔调锋”的立体变化。笔法强 调笔锋运动的方向性与层次感,既要求书者对笔锋的精准控制,又通过多角度的出锋方式赋予线条“筋 骨血肉”的立体质感,使线条在起承转合中呈现出“浓淡干湿”的墨色变化与“刚柔并济”的力度对比。
(二)结构形态的空间拓展
在结构塑造上,“八面出锋”技法通过笔锋的多角度出锋特性,使字形结构呈现出多维拓展的视觉效 果。笔锋向八方的灵活转换,直接影响了点画的走向与穿插关系——横画可借侧锋取势而欹斜,竖画能 以中锋挺劲而欹侧,撇捺则通过笔锋的提按转折形成张力十足的放射状形态。笔法作用下的结构,不再 局限于对称均衡的平面布局,而是通过点画的欹侧、穿插、揖让,在二维平面上构建出上密下疏、左紧 右松等动态空间关系,使单字结构呈现出“险中求正”的视觉张力,同时通过笔锋的连贯运动,让字内 空间与字外空间形成相互呼应的流动感,实现结构形态从“平面经营”到“立体空间”的拓展。
二、“八面出锋”技法的形成原因
(一)主观因素
米芾的书法学习之路漫长且多元,早期深受唐代书家影响,从颜真卿书法中领悟到书法力量感与稳定 性、笔法丰富的重要性;借鉴欧阳询书法险峻挺拔的体势、严谨的结构、犀利的笔画;体会褚遂良用笔 的灵动多变与提按节奏、沈传师行书中的潇洒飘逸与独特的结字方式。
中期,米芾痴迷魏晋法帖,对王 献之书法尤为痴迷,将王献之一笔书和欹侧取势特点融入自身创作,为“八面出锋”技法注入自由奔放 的基因,并将书斋命名为“宝晋斋”,在不断临习和创作中形成独特的笔法体系。 米芾独特的艺术个性和审美追求是“八面出锋”技法形成的关键内在驱动力。他生性狂放不羁,不拘 泥于传统规范,这种性格特质在书法创作中表现为对新奇、独特艺术效果的执着追求。
他不断尝试新的 笔法和结构,力求打破常规。在审美观念上,米芾崇尚自然灵动的艺术风格,反对刻板僵化的书写方式。 他欣赏晋代书法中“萧散简远”的意境,追求自然流露的气韵和生机。他在笔法上追求灵活多变,通过 “八面出锋”的方式,使笔锋在纸面上自由游走,产生丰富多样的线条形态和节奏变化。
(二)客观因素
宋代是中国书法史上的重要转型期,“尚意”书风的兴起为米芾“八面出锋”技法的形成提供了宏观 文化语境。宋代文人地位提升,文化繁荣多元。苏轼、黄庭坚与米芾的创作主张相互呼应,共同推动宋 代书家笔法创新。宋代印刷术、造纸术进步,纸张质地细腻、吸水性强,便于书家展现笔墨变化。
同时, 毛笔工艺创新提升了笔锋弹性与蓄墨能力,米芾通过灵活控制笔锋提按、转折,使笔画形态丰富。 米芾出身官宦世家,自幼便接触了丰富的文化艺术资源。幼年时期随父迁徙多地,先后在襄阳、汴京 等地生活,不同地域的文化氛围、艺术风格、山水风光开阔了视野,滋养了灵性。在汴京,米芾得以进 入宫廷,观摩大量古代书画珍品。
米芾的官场仕途并非一帆风顺,曾辗转多地担任不同官职。频繁的职位变动和地域迁移使米芾在不同 的生活环境中积累了丰富的人生阅历,也塑造了豁达不羁的性格。在面对官场的种种境遇时,书法成为 他抒发情感、排解情绪的重要方式。米芾将喜怒哀乐融入书法,通过“八面出锋”的灵动笔法展现内心 的起伏与情感的波澜,心情畅快时,笔画更加流畅奔放;情绪低落时,笔画更加苍劲凝重。
米芾作为文人雅士和朝廷官员,与上层社会的文人、官员交往密切,能够参与各类高端的文化艺术活 动。社会地位使他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书法资源和创作灵感,同时也为他的书法作品提供了更广阔的传 播渠道。他的书法作品受到当时众多文人、官员的喜爱和推崇,在社会上具有较高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三、“八面出锋”技法的运用特点
(一)笔法丰富多变
起笔、行笔、收笔的多样化表现。在米芾行书作品中,起笔方式多样,以《蜀素帖》为例,“泛”字 (图 1)的起笔极具代表性。“泛”字首点以侧锋切入纸面,笔锋顺势而下,如流星坠地,瞬间形成锐利 的锋芒,为整个字奠定了灵动的基调;而“乏”部的起笔则转为藏锋,笔锋在纸面稍作停顿,蓄势后再 行笔,使得笔画厚实饱满,与首点形成鲜明对比。再看《苕溪诗帖》“溪”字(图2),三点水的起笔分别 采用了不同的方式:首点侧锋轻落,次点中锋直下,末点以露锋斜挑而出,三点之间相互呼应,通过起 笔的变化营造出活泼跳跃的节奏感。
行笔过程中,米芾更是将“八面出锋”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使线条在纸面上展现出千变万化的姿 态。《珊瑚帖》中的“珊瑚一枝”四字(图 3),笔画的行笔轨迹充满戏剧性。“珊”字的横画在行笔时, 笔锋时而左倾,时而右斜,如同游龙在纸面蜿蜒前行,线条粗细不断变化,产生出强烈的韵律感;“瑚” 字的竖画则以中锋为主,行笔沉稳有力,却在中段突然提笔,使线条由粗变细,随后又迅速按笔,形成 “一波三折”的效果,展现出米芾对笔锋控制的精湛技艺。又如《研山铭》“研”字(图4),其斜钩笔画 在行笔过程中,笔锋不断调整方向,时而侧锋取妍,时而中锋取劲,整个笔画宛如书法家用笔在纸面上 跳了一曲灵动的舞蹈,充满生命力。
收笔是米芾行书笔法变化的又一精彩之处,他善于通过不同的收笔方式为笔画赋予独特的韵味。《蜀 素帖》很多字例采用出锋收笔,形成锐利的锋芒,给人以痛快淋漓之感。《苕溪诗帖》“松竹”二字(图5) 的收笔同样别具匠心,“松”字的最后一点向左下方出锋,与“竹”字的起笔形成呼应之势;“竹”字的 末笔则以回锋收笔,将整个字的气势凝聚其中。收笔处的巧妙处理使字与字之间建立起紧密的联系,增 强了作品的整体连贯性。
米芾在运用“八面出锋”技法时,对中锋、侧锋、偏锋的转换与融合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在《蜀 素帖》“鸣”字(图6)中,“鸟”部起笔以侧锋切入,形成锐利的笔锋,随后转为中锋行笔,使笔画坚实 有力;在转折处,又巧妙运用偏锋,将笔锋侧转,使笔画呈现出飘逸的姿态;最后收笔时再回到中锋, 将整个字的力量凝聚起来。
《苕溪诗帖》的“清”字(图7)的三点水与右部的笔画之间,中锋、侧锋、偏锋的转换自然流畅。 三点水的首点以侧锋入笔,次点用中锋行笔,末点则以偏锋挑出,三点之间通过笔锋的转换产生出不同 的形态和质感;右部的笔画同样在中、侧、偏锋之间灵活切换,如横画以中锋起笔,行至中段转为侧锋, 收笔时又用偏锋,通过转换,使整个字的笔画丰富多变,充满节奏感。
《珊瑚帖》“一枝”二字的笔画以 中锋为主,侧锋、偏锋为辅,相互交织,“一”字的横画以中锋为主线,在行笔过程中偶尔加入侧锋、偏 锋的笔触,使线条既有中锋的稳重,又有侧锋、偏锋的灵动;“枝”字的笔画更是将三种笔法融合得浑然 一体,展现出米芾独特的书法魅力。
(二)结构的欹侧相生
米芾的“八面出锋”技法与字形结构塑造紧密相连,成为打破传统平正格局的有力武器。在书写过程 中,多变的笔法直接影响笔画的走向与形态,进而重塑字形结构。以《蜀素帖》中“独”字(图8)为例, 米芾运用“八面出锋”,使笔画呈现出强烈的动态感。左边“犭”旁的撇画,起笔以侧锋切入,随即向左 下方快速出锋,笔势凌厉;弯钩则以中锋行笔,在转折处突然提笔侧转,再重按向下,最后回锋收笔, 整个笔画如游龙蜿蜒,极具张力。右边的横画起笔向右上方倾斜,行笔过程中笔锋不断调整,收笔时又 向左下方回带,与下方笔画形成呼应。多变的笔法让原本规整的“独”字变得欹侧生动,每个笔画都似 在运动中寻找平衡,展现出独特的结构美感。
米芾的行书作品中,欹侧与平稳并非对立,而是相互依存、辩证统一的。他通过笔画的呼应、重心的 把控,在欹侧的字形中实现整体的平稳和谐。如《珊瑚帖》“珊瑚”二字中,“珊”字“王”旁向右上方 倾斜,右边“册”则向左下方倾斜,单个字呈现出明显的欹侧之势;但通过“王”旁末横的向右拉长与 “册”首笔的向左伸展,形成相互牵拉的态势,使两个部分紧密相连,整体重心得以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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