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穀(1508—?),字叔宝,自号磬室子,长洲(今江苏吴县)人。其少孤贫失学,迨壮始读书;游文徵明门下,从习诗文、书画,深得文徵明赏识。文徵明为其室题“悬磬”,意指其家贫,一无所有。因其家中无典籍,遂日取文氏架上书读之,以其余功点染水墨,便觉心通。其所画山水爽朗自然,兰、竹皆妙,翩翩不名其师学,而自腾踔于艺苑名公间。其亦好藏书,手抄稀见古籍,至老不倦,“闻有异书,虽病必强起”(清代朱彝尊语),手录古文金石书几万卷。其兼擅书法,行书法苏子瞻,篆书法李斯、李阳冰,小楷法虞世南、欧阳询,得妙理于法外,识者以为有渴骥奔猊、漏痕折钗之势。然其书名为画名所掩,世罕有知者。他还著有《续吴都文粹》等。
按明史附文徵明传推算,钱穀于壬申年(1572)65岁时卒。但故宫博物院藏有其万历六年(1578)客金陵王氏修竹馆时所作兰竹卷,时年应为71岁,故其确切卒年尚待考证。我们这里欣赏的《竹亭对棋图》(见右图),是他59岁时的一一幅佳作。
《竹亭对棋图》为纸本设色,纵62.1厘米,横32.3厘米,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此作于翠波浩渺中画一茅亭,临水拥翠。亭前隔水坡岸处,有古朴、茂盛之松树;亭后有茂密、葱茏之修竹、芭蕉;亭内两老者围桌对弈闲谈,两书童在一旁侍候;亭侧之溪桥上,一童子双手捧物而来。全图呈现出一派清幽、惬意之境,尽显结构和谐之美。
钱穀的《竹亭对棋图》以墨绿色点勾树叶、芭蕉,以浅绛施染树石、茅亭,以红色勾画护栏、萱花,色彩鲜明、敦厚。此作用笔细密、秀美,用线有疏密、粗细的变化,深得文徵明绘画精髓。但与文徵明的画相比,钱穀此画似缺少新意,用笔亦不像文氏那样清劲,缺少一些俊朗、灵秀的韵致。不过,好在钱穀自有真情融于画中。
图左上方有画家的题跋:“小诗拙画问讯凤洲先生。经时不见王青州,养疴高卧林堂幽。竹寒松翠波渺渺,四檐天籁声飕飕。围棋招客赌胜负,劝酬交错挥金瓯。有时弄笔染缃素,句新调古人争收。城居六月如坐甑,思欲对面销烦忧。美人迢递不可即,东江目断沧波流。丙寅中秋四日,钱穀。”题跋下钤有朱文印“叔”、“宝”二方。我们知道,书画、诗文以融入真情者为上。《竹亭对棋图》及图上的题跋可以说是钱穀的真情流露,读起来让人感觉此作诗文、书画俱佳,气质文雅、冲和。这幅画是对当时苏州文人闲适生活的写照。我们也可以称它为经典的明代士人消夏图。
应该说,《竹亭对棋图》是典型的文派细笔山水画———笔墨细密、色彩淡逸、意境爽朗。画家所画的五个人虽着墨不多,但各具情态。亭中棋桌左侧的长者正在眺望远方,似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棋桌右侧的老者抬起头,与溪桥上走来的童子形成顾盼关系。画中人物表现得十分巧妙、生动,体现了画家在刻画人物上不凡的笔墨修养。图中的松针、竹叶、细草,画家都一一刻画清楚;茅亭、坡石及溪涧中的水纹亦描绘精到。整个画面细而不碎,整体感很强。
钱穀在画上的题诗,体现了他诗文上的精深造诣和书法上的较高修养,其文心、才情由此溢出。所有这些,都可以看出钱穀不愧为文氏传派中的佼佼者。他虽不是有明一代的大家,但其作品足以能让他的名字流芳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