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简牍墨迹看两汉之间章草的流变

二、发展阶段——新莽时期、东汉初期的章草作品 

新莽时期的“《王骏幕府档案简》是一份正式 文书的底稿,书于新莽天凤三年(16 年)、天凤四 年(17 年),记录了王莽天凤年间对西域的用兵情 况。从书体上看,其中墨迹已是成熟草书的形态。 由于这是一份记录战况、传送消息的文书底稿,所 以书写节奏快”[3] 毫无修饰地反映书写者自我放松 的原始状态,只求率意而为不求精雕细琢,连笔较 多,简化程度高,笔画形态多样丰富,草书写法也 较为统一。

图 4 《死驹劾状》建武三年(27 年) 高 21.2—23cm、宽 0.9—1.1cm 甘肃简牍博物馆藏

它的“竖画基本都是露锋起笔,多侧锋 行笔,向下行笔中带有弧度,略向左弯”[4] 因脱胎 于草隶,横画两头重中间轻现象普遍,捺画时有雁 尾痕迹。《王骏幕府档案简》落笔大胆泼辣,提顿分明,粗细相间,不拖泥带水,线条灵动,苍润拙 朴。其中“存在大量的提按和绞锋笔法。明显的提 按使字形粗细变化明显,如‘泽’‘闻’‘司’‘之’ 等字形成了线的两端重、中段轻的形态,这种轻重 对比也表现在笔画搭接处的虚连上。绞锋笔法增加 了线条的细节变化”[5]使线条酣畅淋漓的同时而不失 迟涩顿挫。这种整体上的强烈的黑白对比,是书写 者的匠心独具,充分体现了“草稿”的艺术特性。 

居延汉简之《死驹劾状》(图 4)书写时间为建 武三年 (27 年 ),是甲渠候获奉居延都尉府记之命, 对塞尉放马驹之死一案进行的调查审讯,并报送案 结的文书副本。该简书写自然流畅,用笔简捷,残 存隶意,尤其保留了隶书的波磔,结体自由开张, 有迂回盘旋之态,艺术风格强烈。它晚于《神乌 傅》三四十年,地域也天各一方,一为边戍之地, 一为东海之滨,风格却惊人相似,比如草法、结 构、用笔甚至线形。

都是多用圆劲弧线形成大波 磔,如“人”“士”“故”“但”“过”等字,呈现出大刀阔斧横砍竖劈之势。两者不同处是,《死驹劾 状》草书形态更加纯粹,点画,笔法更为统一,整 篇的谐调性更高一筹;《神乌傅》正文有的字仅是隶 书的快写,不算成熟的草化字,上挑重笔较多,影 响了通篇连贯感,而且,点画间、单字间疏密度的 处理不及《死驹劾状》合理。

图 5 《公孙君方牍》东汉初期 高约 23cm、 宽约 3—5cm 甘肃简牍博物馆藏

《死驹劾状》应该出 自书写水平娴熟的官吏之手,在漫不经心状态下, 抑扬顿挫,挥洒自如,结体开张,舞动的线条在狭 窄的空间里,左冲右突,上蹿下跳,它所呈现出的 作品面目是跌宕起伏的,是无拘无束的,是古拙天 趣的,是痛快淋漓的。

武威旱滩坡汉墓出土的医简《公孙君方牍》(图 5)《建威将军方牍》,与东汉初期居延、敦煌出土 的许多草书简比较接近,即都不苛求笔画的精美, 结构的严谨与章法的平稳,而是追求书写的畅快淋 漓,注重性情的表达。它们都以短线条及点作为基 调,线条有的粗犷率意,提按起落较大,有的略带 波磔,笔势跳宕,使篆、隶之圆转和草的急速得以 兼容。墨色浓淡枯润亦有变化,章法上线条有意连 的势态,每行之间有相互穿插组合的体势,给人带 来变化丰富的视觉冲击力,表现出自然率真、活泼 纵逸、灵动潇洒、张扬豪迈的大气象。 

《永元器物簿》(图 6)较之《神乌傅》书写 时间晚一百多年。于东汉永元五年至七年(93— 95),时隔两年写就,却首尾呼应,气脉相通。与 上述简牍草书不同,《永元器物簿》不构成一篇完整的内容,说白了就是一册流水账,详细列出兵物数 量和种类等。《永元器物簿》已告别了之前简牍草章 书法的蚕头雁尾,但逆入平出的回锋收笔等细小动 作却时有显露。

字的大小悬殊被刻意强化,在拥挤 叠压密集的点画间突然来一笔长画,如“年”“之” 字,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上的一束闪电,让人猝 不及防。墨色变化,也是《永元器物簿》的一大 亮点,浓淡的墨色在狭长的木简上交相变化,让整 幅画面富有节奏感。章法上大片留白,在之前的简 牍章草作品中还不曾见过,简牍的制作工艺十分繁 杂, 书 写 者 常 常 惜“简” 如 金, 如 尹 湾 汉 简《集 簿》上比米粒还小的文字,不是炫技而是为了节省 空间,即在有限的空间里输入更多的文字,像《永 元器物簿》这般奢侈,是书写者谋篇布局,苦心经 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