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书斋里的肖像画 

众所周知,日本和中国的艺术审美趣味不太一样,比 如说中国的一些画家书法家,实际上在日本受欢迎的程度 与在中国是不太一致的。一些画家和书法家本来在中国名气 不大,而在日本赢得了社会的认可后,或者打开了市场后, 进而反向影响了中国的欣赏趣味,比如王铎、杨守敬、吴昌 硕、齐白石等。 吴昌硕为什么在日本这么受欢迎,有的文章说他在日 本的影响是有一系列推手的,自1891年,有“东海书圣”之 名的日下部鸣鹤在沪上拜访结识吴昌硕始,便链接了吴昌硕 与日本的绵长缘分,日下部鸣鹤本人是日本现代书风和传统 书风两方领军人物的师祖。此后日本研究吴昌硕的帷幕拉 开,西川宁、青山杉雨、高木圣雨、松丸东鱼、小林斗盦、 梅舒适等许多书家、理论家绵延不绝地研究吴昌硕,细究其 理,都从吴昌硕处汲取了一定的营养。 

吴昌硕 雪晴图立轴 66cm×32cm 1908年

青山杉雨是日本篆刻界泰斗河井荃庐(1871年—1945 年)的学生西川宁的弟子,其一生收藏吴昌硕的作品有:画 轴46件,绘画长卷2件,册页1件,绘画扇面9件,书法立轴 13件,书法扇面5件,书简5册,明信片1册,诗稿2部,以及 《沈氏研林》里所记载砚台7方。他的《吴昌硕的画和赞》 中关于吴昌硕的论述与所用作品为许多人援引,有趣的是在 书中居然有吴昌硕的书斋略图。从图中可以看出,吴昌硕书 斋的客厅悬挂着一幅吴昌硕的画像,这应该是任伯年为吴昌 硕所画的几幅肖像之一。王家诚版《吴昌硕传》(第85页)引翁同龢日记所言:“其人曾馆吴平斋(吴云) 家,能篆书,似不俗,亦不倜傥。”

吴昌硕 长松飞泉图立轴 128cm×41cm 1915年

(光绪二十 年甲午,1894年2月10日日记) 陈义杰整理版《翁同龢日记》第五册(光绪 二十年甲午,1894年3月19日日记)是这样说的: “出城拜吴君俊卿,其人曾在吴平斋家处馆,年 四十余,能篆书,似亦不甚倜傥。”两个版本的 日期有出入,但翁同龢认为吴昌硕的外在形象普 通是一致的。如果王家诚的版本属实,那说明阅 人无数的翁同龢透过外在普通形象见识到了吴昌 硕的不俗内在。 

一般公认从相识任伯年开始,任伯年即为吴 昌硕画像,到1895年任伯年去世的这十几年间, 任伯年为吴昌硕画像有多少幅一直众说纷纭。笔 者查阅丁羲元《任伯年年谱》、林树中《吴昌硕 画谱》,丁羲元在《任伯年年谱》新序里说是7 幅,但是纵览全书却又提到了8幅。 这8幅分别是:1883年3月所绘《芜青亭画 像》(浙江安吉县博物馆藏);1886年11月所绘 《饥看天图》(纵78厘米、横38厘米,画作下落 未知。画石刻于杭州西泠印社壁间,今尚存); 1886年所绘《归田图》(已佚);1887年6月所 绘《棕荫纳凉图》〔纵110厘米、横55.5厘米, 纸本设色,2012西泠印社秋季拍卖会上以人民 币10,925,000(含佣金)成交〕;1888年8月所绘 《酸寒尉像》(纸本设色,纵164.2厘米、横77.6 厘米,浙江省博物馆藏);1888年秋所绘《蕉荫 纳凉图》(纵130厘米、横59厘米,浙江省博物 馆藏);1895年夏所绘《山海关从军图》《棕荫 忆旧图》(此两幅图尺寸与下落皆不明,丁羲元 《任伯年年谱》有提及,后多有人提及),那么 上边提及吴昌硕书斋的画像应该是哪幅呢? 任伯年曾对初学绘画的吴昌硕说:“子工 书,不妨以篆籀写花,草书作干,变化贯通,不 难得其奥诀也。”

吴昌硕的书斋略图(局部)

任伯年自己也是在不断“变化 贯通”地探索,尤其是他为吴昌硕所画的这几幅 作品,正是他创作手法和思想成熟的四十岁之后 的作品。 丁羲元充分认识到了吴昌硕画像的价值,所 以在《任伯年年谱》的新序中说道:“又如任伯 年对吴昌硕的画像。自癸未1883年至乙未1895年 12年中有七件佳作,这在中外画史上都是罕有其 例,遥领风骚的。” 与吴昌硕肖像相似的是任伯年不厌其烦描 绘的十幅《风尘三侠》,其题材本身充满了戏剧 性,给了任伯年足够的演练工笔、写意、彩墨、 没骨、线描等十八般武艺的空间。 但与此平行的是多年来任伯年乐此不疲地 为吴昌硕这样一个形象不是那么出众的人物画肖 像,并且不断在画中寻求风格的变化,如果不是为了酬金或作品互换,那么就应该是为所绘对象内在的魅力 所倾倒。 任伯年为吴昌硕的画像都用心巧妙,竭尽其变化为能 事,体现了任伯年的艺术追求。每一幅画的造型构图、用笔 用色皆有变化,恰到好处地契合了吴昌硕彼时的心境,而且 显现了其与吴昌硕的相互影响。 《芜青亭画像》为光绪九年(1883年)所作。是年三 月吴昌硕赴津沪,在上海期间,由高邕之介绍与任伯年相识 (丁羲元《任伯年年谱》)。关于吴昌硕与任伯年相识的年 份基本上有两种说法:1877年吴三十四岁和1883年吴四十岁, 本文依据丁的说法。任伯年为其作肖像题款:“芜青亭长 四十岁小影,癸未春三月山阴弟任颐写于颐颐草堂。”

吴昌硕 墨荷图立轴 135cm×50cm 1913年

上有 两方印,一朱文印“颐颐草堂”,一白文印“山阴任颐”。 作画时,任伯年44岁,正是他画风转变并逐渐成熟的 创作旺盛期,褪去钉头鼠尾描的刻意匠气,引书入画墨色温 润、淡墨晕染、渴笔勾皴,文人气息浓厚,颇有这一时期 他喜欢的元人笔意,将他技艺娴熟的写像能力和其时所绘对 象的精神面貌合理结合。想来他当时一定是在和吴昌硕交谈 后,感受到了吴留恋家乡而又向往外面世界的矛盾心理。任 伯年用心巧妙地构思安排,将人物似蹲似坐在地上透过树的 间隙与观者对视,两株树似是两根门柱子,迈出去就是另一 个世界。说是肖像画又似山水小品画,人物是点景一般的存 在,树高人小更显迷茫困顿。 1886年11月任伯年为吴昌硕作《饥看天图》。对比青 山杉雨书中的吴昌硕书斋略图,可以轻松看出来应该是《饥 看天图》。吴昌硕自题五言长诗:“造物本爱我,堕地为 丈夫。昂昂七尺驱,炯炯双青矑。……”

任伯年 饥看天图(刻石)

长诗读来虽有柴米 生活匮乏的郁郁不平之气,但更多的是笑看眼前风云的“深 抱固穷节,豁达忘嗟吁”丈夫气概。杨岘题诗:“破书万卷 煮不得,掩关独立饥看天。”单说“饥看天”三个字就蕴含 了生活的窘迫与心中豪情并举的意象。较之先前的《芜青亭 画像》中掩映在两树夹缝中的委顿于地的吴昌硕,《饥看天 图》中的吴昌硕几乎撑满了画面,给人以顶天立地之感,画 面也完美地呈现了这种虽忍饥挨饿却叉腰昂首向天的蓬勃生 命力,这才是日后海上艺坛盟主风范,魅力十足,用现在的 流行说法就是“霸气侧漏”。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西泠印社将 此画刻印到石上的缘故,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青山杉雨书中的 吴昌硕书斋略图中的挂像选用了此图。 “偏能此向具双眼,也知草莽有英雄”(任伯年 《鸡》,丁羲元《任伯年年谱》)。

吴昌硕 石榴图立轴 138.5cm×47.5cm 1920年

吴昌硕身上既有对朋友 豪迈不羁的江湖侠义气,又有对政治功名的天真稚拙迂腐书 生气,这两者混合为一体呈现出的非凡魅力为常年混迹诡谲 多变的十里洋场、饱看风衰俗怨的任伯年等好友所激赏,特 别是尤为喜爱创作侠义题材人物画的任伯年。 对篆刻大家吴昌硕逐渐熟悉的任伯年,洗尽铅华,仅 用线条描画人物,率笔而为,特别是面部线条,果断准确, 有刀笔凿石之劲道,也有早年间铅笔速写人物的余绪,寥寥 几笔,造型准确,简洁明快而雄强迫人。是年吴在《十二友 诗》其六赞叹任伯年的笔力:“山阴行者真古狂,下笔力 重金鼎扛。忍饥惯食东坡砚,画水直剪吴淞江。定把奇书闭户读,敢握寸莛洪钟撞。”这几句诗是赞颂任伯年的扛鼎笔 力。“鼓角争鸣,长剑抉浮云”是吴昌硕的审美情趣与艺术 追求,更是吴昌硕快马长剑的侠义情结,也才有日后短暂的 军旅生涯。 

吴昌硕 墨竹图立轴 135.5cm×33cm 1919年

1887年6月任伯年为吴昌硕作《棕荫纳凉图》,题款: “罗两峰为金冬心画午睡图,饶有古趣,余曾手临数过,今 为仓石老友再拟其意。”此画作是近年唯一出现在拍卖会 上的吴昌硕肖像。任伯年拟罗聘致敬金农画意,为吴昌硕画 像,是任伯年对吴昌硕海上艺坛地位的期许。此画作从构 图、笔法、题款是同时期任伯年绘画从工到写、愈发奔逸文 雅的转变标志。 任伯年早年仿北宋人陈洪绶笔法,工致强劲,中年以后 极爱八大的逸笔磊落,墨色隽永雅致。“画人物、花卉,仿 北宋人法,纯以焦墨勾骨,赋色浓厚,近老莲派。后得八大 山人画册,益有神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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