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就不算在齐鲁大地和燕守谷共进过早餐:正坐着呼呼海吃的燕守谷, 倏然毫无征兆地打开太极马步,双臂如白鹤亮翅,十指似苍鹰攫兔,暴力秒撕一块疑似硬如泰山 石的大饼。但闻“咔嚓”脆响,人人都有过如下曲折的心路历程:吓了一跳、不可思议、自愧不 如、忍俊不禁…… 起初,我以为燕守谷写字的动作就来自他撕大饼的“肌肉记忆”,及至看到他字写坏后迅猛 撕掉的手速,又明白一切皆得益于他长期撕纸的深厚功力。字一时没写好,我们常有如下表现: 有时像拍电影,一个镜头 NG 几十遍,结果看运气;有时三五遍后即兴味索然,越写越差;有时 干脆搁笔或换内容。
燕守谷书法
无论如何,总表示态度认真——这也和很多藏家的心态合契:先看认不认真, 再看好不好,或者,只看认不认真,管它好不好。被“NG”的字,通常就有两种处理方式:扔 掉或撕掉。我加“通常”,是鉴于现在还有第三种方式:放到粉丝群,看哪位常打 666,赠送。不 同的处理方式,代表着不同的高度或境界。扔掉是草根思维——反正没谁认识,被捡去糊窗户也 是物尽其用。
撕掉可能是精英识见——珍惜羽毛,有名望的人专擅。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 每天一大早都有一群人围在唐府门前等垃圾,挣抢撕掉的字画碎片,正表示主人身份显赫。 被封为“老顽童”或“小顽童”的燕守谷,很多行为胜过年轻人。他的形象却像从来没有年 轻过,眼角褶痕早已是预付了几十年慈祥笑容的收据。有些人年年 25 岁,他是年年 52 岁。25 年 前没觉得他青涩,现在也没觉得他很老成。他基本就是温源宁笔下的吴宓:“吴先生是那种从不 知晓什么是年轻的人。他实际才四十开外,但是只看外表,从 30 到 100,说他多大都可以。”
燕守谷篆刻
同样,燕守谷的字也从来没有“年轻”“好看”过,笔下一直吹拂着、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 酸腐、颓废、老气的“山林气”。在大饼界,没有人比燕守谷会撕。在书法界,似乎没有人比燕 守谷更懂山林气——看上去,他仿佛就是山林气本身,不但已有的种种特征都齐全,还注入了新 元素:生猛、捣蛋等。他说“技与道之间有一鬼门关。无道别说做人,做鬼也不成”,他能过鬼 门关,还有他写字得王镛亲炙而又有一定的辨识度等,也都在于他抹上了在恢复重建元代遗留的 东山书院时发明的“山林”牌护体霜或万金油。是的,他所有的产品,包括刻印和画画,从产地 到注册商标、配料、包装等,都只须“山林”两字搞定! 燕守谷是闲云野鹤,山林是他的窝,随处都有他的“豪华套房”。
他不用像大多数人那样过 着两点一线转陀螺的日子,顺着山林而入继续欣赏他的字,我发现至少也还有两“点”值得探讨 ——平衡点和突破点。 艺术中无处不存在平衡点,写字的过程,也是一个寻找平衡点、避免偏颇的过程。平衡点不 是功利性的权衡,不是不温不火的中庸之道,而是既充分释放个性又能完善个性的圆融之境。
从 这个角度看,历代书家中有不少没处理好这种平衡的,扬州八怪、张瑞图、杨维桢等像常年走山 路、颠簸不堪的车辆,而赵孟 和文徵明等又像是端着青花瓷碗走猫步,生怕溅出半滴墨汁。 看一个人的字,我常兼看他的书写动作,从动作中看技法,更看心态。当下很多人的动作里 没有虔诚,只有表演,字成了躯壳。燕守谷的字,笔法字法等全是笔势、动作的自然生发,全是 他发自内心的迅捷“手速”,背后逻辑绝无问题。
一些精品也已达到极高的水准,如近期“当下 之迹——燕守谷书法篆刻展”和“三三见久·当代书法九人展”中的《石涛诗》《种邵放孤联》《将 进酒》等,纵横痛快,收放合辙。而一些作品,也像在玩“技道平衡木”时,道重技轻,控制高 低上下有些费劲。燕守谷心中的山林,是求道开悟所在,而道和技的关系很复杂,技积累到一定程度能触及道,成为道的一部分。
技包含了合理性和严谨性,合理是进了“门道”,严谨是道的 升华。技可验证道的真伪(也可互证)。燕守谷直达心底、不加修饰的点线,逻辑满分而严谨度、 平衡点似还须调校(近于贡布里希所谓的“技术性修正”)——比如写个“闲”字,门部上方随 手画两圈;比如字形偶有方整的倾向等;比如线质常显纷披干枯——也像被他“手撕”过似的。
如果说平衡点是考验书家的综合认知和判断能力,那么突破点就是测试书家的创造能力。写 字还带些王镛影子的燕守谷,寻找突破点的任务依然不轻松。历史上,傅山的字也深受王铎影响。 傅山不避形态上的相似,以真率突破王铎的慎重,最终又在形态上(缠绕)有收获。同样,受苏 轼影响的黄庭坚,找到的突破点似乎是:小行草出自苏轼但结合了自身的“奇崛”气质(这点和 傅山类似);写苏轼不擅长的大字和大草;用笔加抖擞波磔。
燕守谷若参考傅山的方法,相当于充分发挥心性并继续在面目上和王镛拉开距离,亦即更加 自我、强化风格倾向和提高辨识度等。若用黄庭坚的方法,就要找出王镛不擅长的书体,或在技 法上有突破,这显然难度更大。王镛品种齐全且水平整齐。王镛以用小而短的毛笔为主,多选择 半生熟或熟纸,几无墨色变化,这是他的短,也是他的长。若从技法上寻求突破,舍用与王镛相 似的工具材料等,似较关键。
但这也是个难点——会改变燕守谷熟悉的写法。从燕守谷迅捷的笔 性和野逸的心性来看,感觉他写草书倒也是个不错的方向。 王镛夸燕守谷“笔毫都懒得拢直”就写,事实上,燕守谷有时根本用不着“笔毫”,树枝、 竹竿、装修专用的木龙骨等都悉数上场。这类工具不蓄墨且形状各异,写在半生熟纸上,既容易 做到杜甫所谓的“书贵瘦硬”等效果,也容易失之偏颇。
因此,这是否也算得上突破点,还不好 说。毛笔之外的书写工具毕竟是辅助性的。倒是燕守谷的字,不管用什么工具写,不知有意无意, 都有了明显的、属于他自己的“瘦硬”特征。 我们知道,早已实现突破的是燕守谷的印。在刻印方面,他心思缜密,豪放和精微、刚健和 轻舒等,无不刀到擒来,找到平衡,更加体现他的“自我存在”价值。
无论是以陶文为主、打上 “守谷削泥”烙印的陶瓷印,还是篆隶加行草笔意的石质印,古朴而又刚利且不乏当代感的风格 一以贯之,一望即知行家里手。鉴于越是好东西越无须多言的道理,再加上我更善于揭短,所以 这里对燕守谷的印,不得不就此打住。至于燕守谷的书印皆通(画且不说),我倒是还可来个应 时的说法:这个通,是指有自己特色的协调一致,不是单纯的“会”。
这相当于近日震惊世界的 印巴空战中巴基斯坦所展示的“A 锁 B 射 C 导”能力——不再看谁有多少能够单打独斗的高端武 器,而是这些武器能否在超视距作战中实现信息一体化。 多年前,大家因燕守谷酒后写的一批行草而说到“破坏性用笔”,他自己却说破坏不了而不 了了之。
曾见他酒后右手食指拽着一枚印章的红绳子,印章如螺旋桨飞速盘旋,然后升空、“噔” 的一声坠落在数米开外,如此热身过后,才落笔开干。由此可见,他破坏印章也有一手。如果他 继续提升撕大饼或撕纸等功力,必定能撕出突破口,撕开一切禁锢——即便是撕印章,也不在话 下。
有诗为证: 闲云起平邑,野鹤出山林。 技道平衡木,高低乱我心。 欲知诸贤如何,且看下期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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