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入梦来 —全国美展中的军事题材美术探究

三、求真铸魂的历史叙事 

历史题材是军事美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传承红色基因、赓续红 色血脉,用视觉的方式诠释党和人民军队生生不息的精神谱系,是军事历 史题材创作求真铸魂的必要之举。历史题材在历届全国美展中均是重要的 表现内容,革命军事历史画作为民族精神和国家记忆的视觉史诗,要让观 众感受到艺术创作在记述历史中的独特作用和价值。而历届全国美展中优 秀的军事历史题材佳作,在填补历史空白、反映历史本质和把握“历史真 实”与“艺术真实”等方面,显现出深邃的历史性以及创作者驾驭革命军 事历史画创作的能力。 

图7 寇泽旭《梦系家国》纸本设色 140cm×180cm 2024年

1989年,邢庆仁的中国画《玫瑰色回忆》获得第七届全国美展金奖, 获奖的原因正是该作突破了主题性创作的既往范式,以全新的角度来诠释 战争岁月的理想主义,用别样的视野和笔调来塑造女战士的形象,并以个 性化的语言赋予她们独特的造型特征和精神内涵。《玫瑰色回忆》所引发 的有关“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关系的争论,为军事题材美术创作开 启了一个新的表现阶段。

具有丰富历史画创作经验的全山石曾说:“历史 画画的是历史的真实,而不单纯是真实的历史。”一 语道破了历史画创作中“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 之间的关系。对于画家来说,历史画远非机械地人物 复现或场景还原,图像绘史必须从文献与图片资料的 研究,以及相关遗迹实物的考据入手,创作者运用想 象力重构人物和事件的情境,从而呈现一种超越现实 的“真实”,第七届全国美展中沈尧伊的连环画《地 球的红飘带》就具备了这样的品质。

沈尧伊的另一幅 油画作品《遵义会议》(第九届全国美展),同样探 讨了历史的真实问题。画家凭借对长征这一历史事件 的知识积累和理解,将党史研究的成果进行了有效转 化。对于如何在有限的室内空间里,展现出人物暗流 涌动的思想波澜和语言交锋,如何在人物形象与情节 铺陈之间,找到共有的特征和平衡,从而体现出一种 朴素与崇高相结合的画面构成和革命精神,成为沈尧 伊执着追寻的艺术目标。

画家认为:“历史的真实是 指本质的真实。这种本质的真实应当有丰富的内藏与 多彩的外在形式。”[4]画作贴近特定历史时期人物的 不同境遇和性格,通过缜密经营与精巧构思,用准确 的神态和造型揭示会议拥有的“伟大转折”意义。 历史画是一种记录民族国家共同历史记忆的艺 术形式,是民族精神的视觉承载。当国家叙事和艺术 家主体意识达到一致时,历史的审美叙事和图像建构 将达到更高境界。陈坚是一名军旅画家,当他得知自 己办公地毗邻的礼堂,曾是中国战区侵华日军投降签 字仪式旧址时,他被触动了。

作为一名军人,陈坚十 分清楚抗战胜利对中华民族意味着什么,因此在创作时也格外慎重。《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五年九月九日九 时·南京》(第十届全国美展,图5)创作经历了10 余年时间,其间作者遍寻档案馆、探访亲历者,并对 实物、图片进行仔细研究,甚至还亲自动手做道具。 

为了在现实中找到与画中几位主要人物相近的模特 儿,他甚至每天蹲守在军区大院的门岗里,从上下班 的人流中寻找合适的对象。在空间的处理上,他却一 反常态地将典礼的场景从室内挪移到室外,并将建筑 外观具备的永恒寓意纳入画面,使这个历史瞬间既富 有开阔的视域又兼具纪念碑性。

这种基于史实的合理 虚构,在真实的细节呼应下,达到了“历史真实”与 “艺术真实”交相辉映的境界。画面中历历可数的近 200位人物,既具历史感又富典型性,画面的穿透力直 抵人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研究的深入,军事题材美术在 历史题材创作领域的表现视野和传达方式更加多样而 深入,多层面、全方位地解读和诠释历史,搭建了历 史与现实之间的精神桥梁,使历史叙事变得更加丰满 与厚重。

例如,崔开玺的油画《长征路上的贺龙和任 弼时》(第六届全国美展)将生活化的场景引入历史 叙事,使戎马倥偬的岁月更显亲切和难忘;胡悌麟、 贾涤非的油画《杨靖宇将军》(第六届全国美展)直 面牺牲的悲剧场景,以表现性的语言使画面具有强烈 的情感色彩和视觉张力;袁正阳的油画《一把椅子和 一位战争幸存者的肖像》(第七届全国美展)通过构 图和形象构成有意味的形式,将象外之象的人性哲思 引入画面;于长江、陈嵘、钱宗飞、吴涛毅的中国画 《民兵史话》(第九届全国美展)以长卷形式反映了中国革命中民兵的历史和荣光, 用壮阔的场景和生动的形象为他 们树碑立传;邵亚川的油画《过 大江》(第九届全国美展)用一 种去典型化及情节性的方式来组 构多人物大场景的战争画面,彰 显出士兵的战斗素养与牺牲精 神;谈强的雕塑《路标》(第 十三届全国美展,图6)反映了 新时代青年艺术家不忘初心与使 命担当,作品以悲剧的崇高感彰 显红色基因的时代伟力,构筑了 一座波澜壮阔的生命丰碑……这 些作品通过重返历史现场,运用 形象化的叙事凝聚集体和民族记 忆,展现中华民族的精神气象, 具有求真铸魂的现实意义。 

全国美展中历史题材军事 美术作品在处理“历史真实”与 “艺术真实”的关系方面,呈现 出历史叙事的多元性与深刻性, 强化作品以图绘史的历史价值与 以史为镜的现实意义,成为连接 过去与现在的精神纽带。